「这偌大的世界,竟真的再无枝可依。」
消防通道厚重的铁门在顾沉身后“砰”然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雾色”依旧喧嚣的浮华,门内,只剩下林满被他那件带着清冽雪松气息的羊绒外套包裹着,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一只被遗弃的蝶,翅膀沾满了尘埃与寒霜。
顾沉胸腔剧烈起伏,眼底的怒火与痛楚交织翻涌。
他靠在消防通道外的墙壁上,狠狠一拳砸了上去,指骨撞击坚硬墙面出沉闷的声响。
林满那句带着绝望与讽刺的“你的未婚妻……那个姚允宁,她也会来这种地方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所有的怒火最终都化为一种无力的挫败与噬骨的寒凉。
他悉心照料那株栀子,却浇不灭她心底的锈,深吸了几口初冬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知道沈苏苏一定在外面焦急地等待,或者已经试图跟进来,不能让林满今晚真的出什么事。
果然,他刚走出几步,就看到沈苏苏苍白着脸,正焦急地在消防通道入口附近张望,看到他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更多的是对林满的担忧。
顾沉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与压抑的疲惫:“带她回去,别让她再做傻事。”
他的视线没有停留,仿佛多看一眼这与林满相关的一切都会让他再度失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雾色”外迷离的夜色之中,背影萧索而孤绝。
沈苏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话,连忙推开那扇沉重的消防门。
楼梯间里光线昏暗,寒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林满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脸深深埋在那件宽大的外套里,肩膀微微耸动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像受伤的小兽在独自舔舐伤口。
“满满!”沈苏苏心疼得无以复加,快步上前,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背上,“满满,我们回家,好不好?这里太冷了。”
林满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那张被浓妆和泪水糊得有些狼狈的脸上,一双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与麻木。
她看着沈苏苏,嘴唇动了动,却不出任何声音。
脏了我的眼……天大的笑话……
顾沉那些字眼,像无数把小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玉石俱焚”,最终只换来了他的鄙夷和更深的隔阂。
她以为能刺痛他,结果却把自己扎得遍体鳞伤,尊严碎了一地。
沈苏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半扶半抱着将几乎失去所有力气的林满带出了“雾色”。
夜风吹来,林满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冻得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但她仿佛感觉不到冷,任由沈苏苏将她塞进出租车。
回到那间朝北的小公寓,已经是深夜。
沈苏苏替她卸了妆,换上干净的睡衣,又煮了一杯热牛奶。林满全程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摆布,一言不。
“满满,我知道你难受。”
沈苏苏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手,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哽咽,“今晚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作践自己。你只是……太痛了,太想他了,所以才用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方式。”
林满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沈苏苏叹了口气,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我知道顾沉那些话很伤人,他可能也是不想看到这样的你。但是满满,你不能因为他,就这样毁了自己。他不要你,你更要好好爱自己,知道吗?”
她理解林满那种绝望到极致,想要用最极端的方式去试探,去报复,去看看对方是否还有一丝在乎的心情。
那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是爱到绝路上的悲鸣。
但她也清楚,这种方式,只会让彼此都陷入更深的痛苦。
“不值得的,满满。”沈苏苏的声音很轻,“为了一个已经不爱你,或者说,不敢再爱你的人,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真的不值得。”
林满闭上眼睛,泪水流得更凶。
她何尝不知道不值得?
可是,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早已刻入骨髓,他是她曾经的光,爱人,甚至是林满的家人,又如何能轻易剥离?
那五百万的“补偿金”,像一根毒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他们的婚姻,在他眼中,或许真的就只值这点价码,甚至,她这个人,也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