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啧啧啧
沙漠边缘的风还裹着细沙,刮在脸上仍有钝感。四人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走出沙丘时,天色已经沉得像块浸了墨的布,只有远处城市边缘的路灯,昏昏地亮着几点光。张啓灵走在最前,左手始终虚扶着黑瞎子的腰——黑瞎子的左腿还在打晃,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沙粒磨红的皮肤,可他偏要把重量往张啓灵身上压得更重些,声音哑得像含了沙:“哑巴,你选的这破路,再走两步我就得横着出去了。”
张啓灵没回头,只是脚步又慢了半拍,指尖悄悄扣住黑瞎子後腰的布料,帮他稳住重心。吴邪跟在後面,背着两人的背包,肩膀压得有些沉,却还是凑到谢语辰身边低声说:“小哥选的方向肯定没错,他以前在这一带找过线索,应该有临时落脚点。”谢语辰点点头,手里攥着罗盘,时不时擡头看一眼夜空——星象乱得很,像是有什麽事要撞过来。
没等多久,一辆旧出租车被张啓灵拦停。他拉开车门时,先弯腰把黑瞎子扶进去,自己才跟着坐进後座,胳膊抵着车门,留出空间让黑瞎子能靠得舒服些。吴邪和谢语辰坐前排,司机透过後视镜看了眼後座两个浑身是沙的人,没多问,只按照张啓灵报的地址开——那是郊区一片快拆迁的老楼,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红砖,门窗却装着厚重的铁皮,一看就是特意加固过的。
“你这地方,倒像陈皮阿四以前藏货的据点。”黑瞎子被张啓灵扶下车时,故意往他耳边凑了凑,温热的呼吸扫过张啓灵的耳廓。张啓灵指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串旧钥匙——钥匙链是个小小的青铜铃铛,是他早年在西沙海底墓捡的,一直没丢——插进锁孔转了两圈,“以前帮人找东西时留的,能挡些麻烦。”
推门进去,一股旧木头混着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客厅里只有一张缺了腿的木桌,墙角堆着几个帆布包。张啓灵没歇着,直接扶黑瞎子往卧室走,吴邪见状赶紧放下背包,跟谢语辰一起去厨房找水壶:“我去烧点热水,小哥你需要什麽尽管说。”谢语辰则打开帆布包翻找,里面是些压缩饼干和应急灯,还有半瓶从西王母宫带出来的烈酒——後来才知道是黑瞎子偷偷塞进去的,说“万一要消毒能用”。
卧室里只有一张窄窄的木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床单。张啓灵扶黑瞎子坐下时,对方突然“嘶”了一声,左手下意识抓了下他的手腕——领口滑下来,露出肩上的伤口,原本暗红的边缘已经发黑,毒素正往锁骨的方向扩散,连皮肤都透着冷意。张啓灵的眉头瞬间皱起来,这是他从西王母宫出来後,第一次露出这麽明显的情绪。
“需要去医院吗?”吴邪端着热水进来,看到那伤口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毒素看着比血尸的还厉害。”张啓灵摇摇头,弯腰从床底拖出一个铁盒——那是他从七星鲁王宫带出来的,里面装着当年解连环留下的解毒草药,还有一把磨得发亮的短刀。“不用,”他拿起短刀,凑到厨房传来的炉火边消毒,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医院处理不了尸毒,只会惊动其他人。”
黑瞎子靠在床头,看着张啓灵的侧影——炉火的光映在他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晃,指尖握着短刀的力度很稳,可吴邪没注意到,张啓灵的指节已经泛了白。“没事,”黑瞎子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惯有的痞气,“老子当年被粽子咬了都没死,这点毒算什麽?”说着还想擡手动动,却被张啓灵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冷意,反而带着点少见的严肃,黑瞎子乖乖地不动了。
“帮我按住他。”张啓灵对吴邪说,手里的短刀已经消好毒。吴邪刚想上前,黑瞎子却摆了摆手:“不用,让哑巴来。”他看着张啓灵,嘴角勾了勾,“他按得轻,我怕小三爷下手重。”张啓灵没说话,走到床边坐下,左手轻轻按住黑瞎子的肩——力度刚好能固定住,又不会让他疼。当刀尖划开发黑的腐肉时,黑瞎子的身体猛地绷紧,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可他没喊疼,只是死死抓着张啓灵的右手,指节捏得发白。
张啓灵的动作没停,却比刚才慢了些。他低头处理伤口时,能看到黑瞎子的喉结在动,显然疼得厉害。于是他腾出指尖,轻轻碰了碰黑瞎子的太阳xue——那是以前在斗里,黑瞎子帮他缓解头疼时用的动作,现在反过来,黑瞎子愣了一下,抓着他的手松了些。“快了。”张啓灵低声说,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一句安慰的话。
敷药粉的时候,黑瞎子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张啓灵擡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闭着,睫毛在颤。于是他放慢动作,用指尖一点点把药粉敷匀,再用绷带缠好——绷带绕到第三圈时,他特意留了点松度,怕勒得疼。“好了。”张啓灵收起工具,刚想起身,却被黑瞎子抓住了手腕。
“哑巴,”黑瞎子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缓过来的虚弱,“西王母宫那血尸的毒,是不是跟张家的诅咒有关?”张啓灵沉默了,他想起守陵老人说的“本命玉缠咒”,想起口袋里那块刻着西王母图腾的玉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黑瞎子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旧疤,是当年帮他挡陈皮阿四的手下时留下的。“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我会找到解法。”
黑瞎子笑了,睁开眼看向他:“我信你。”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块石头落在张啓灵心里。他没说话,只是伸手,用袖口擦了擦黑瞎子额角的汗——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麽。吴邪和谢语辰在门口站着,看这场景,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深夜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已经灭了,只有卧室里留着一盏应急灯。张啓灵坐在床边守夜,黑瞎子睡得很沉,却还是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手搭在他的腿上。张啓灵低头看着他,想起白天在沙漠里,黑瞎子靠在他肩上说“欠我一条命”,想起刚才处理伤口时他的隐忍,心里像被什麽东西揪着——那是他很少有的情绪,连他自己都不太懂,只知道不想让黑瞎子再受疼。
他摸出口袋里的玉佩,借着应急灯的光看上面的纹路。突然,黑瞎子翻了个身,手抓得更紧了,嘴里喃喃地说:“别去……”张啓灵赶紧把玉佩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孩似的:“我在。”黑瞎子安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汽车引擎声。张啓灵瞬间警觉,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车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拿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在老楼里,黑瞎子的毒被控制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温和却带着冷意的声音:“裘德考的残馀势力已经盯上他们了,你别插手。让张族长先带着人安稳几天,等玉佩的咒再缠紧些……我们再动手。”男人应了声“是”,挂了电话,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走,消失在夜色里。
张啓灵站在窗边,指尖攥得发白。他知道,对方要的不仅是玉佩,还有他,还有黑瞎子。他回头看向床上的黑瞎子,对方还在睡,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于是他走回床边,重新坐下,左手轻轻覆在黑瞎子的手上——这一次,他握得很紧,像是在确认,这个人就在身边。
真正的暗流,从来都不是沙漠里的狼嚎,而是藏在城市的夜色里,藏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正朝着他们涌来。但张啓灵不怕,只要黑瞎子还在,他就能挡下所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