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七的清晨,御书房的鎏金铜炉燃着陈年的松香,烟气缠绕着案上堆叠的江南奏报——最上层是江兰卯时刚递来的《江南赈灾暨农种推进折》,朱笔标注的“苏州高地百姓均得糙米,玉米种已补种八百亩”“兰馨银行五千两拨款到位,堤坝修缮动工”等字样,像一道道暖光,驱散了深秋的寒意。胤禛坐在龙椅上,指尖捏着折角,目光落在“亲兵护送粮船至赈灾点,无一人再敢刁难”这句上,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他不用问,也知道这“亲兵”是谁派的。
“皇上,早朝的时辰快到了,庄亲王、张廷玉大人已在殿外候着。另外,”苏培盛轻步进来,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刚温好的参茶,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宗室里有些闲话,说‘怡亲王在苏州偏帮江姑娘,不仅放了瑞祥号的粮船,还抓了赵奎,是借着巡查之名行私交之实’,老奴想着,得跟皇上提一句。”
胤禛接过参茶,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没立刻说话,只是翻开案下另一本奏折——这是胤祥昨日从苏州递来的《江南巡查奏报》,里面详细写了“查得漕运同知赵奎索贿扣粮,就地拿下”“派亲兵护送瑞祥号粮船,确保赈灾无误”,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此举为保朝廷赈灾要务,非为个人私情”。他将两本奏折并放在一起,朱笔在“亲兵护送”与“粮种补种”之间画了道横线,声音平静无波:“老苏,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苏培盛愣了愣,躬身回道:“回皇上,老奴从潜邸就跟着皇上,算来有二十八年了。”
“二十八年,你该知道,朕看一个人做事,看的是‘利谁’,不是‘帮谁’。”胤禛的目光落在奏折上,语气带着几分通透,“胤祥在苏州抓赵奎,是因为赵奎扣粮索贿,害百姓断粮;放粮船,是因为那船里不仅有糙米,还有两千斤玉米种——若是粮船晚到十日,江南的冬玉米就种不上了,明年百姓就要饿肚子,新政的农种推广也要断了档。他这么做,利的是百姓,利的是新政,何来‘私交之实’?”
苏培盛心里一松,连忙点头:“皇上说得是!老奴也是这么想,可宗室里的永琛世子(庄亲王之子)年轻,不懂这里面的厉害,昨天还在宗人府说‘怡亲王不该管江姑娘的事’,老奴怕……”
“怕朕怪胤祥?”胤禛打断他,拿起朱笔,在胤祥的奏报上批下“处置得当,有分寸”五个字,“上个月朝堂议江南水情,胤祥主动请缨时就说‘江南乃鱼米之乡,若遭灾,新政农种推广当其冲,臣愿去巡查,保赈灾无误’——他去江南,朕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赵奎这样的贪官,地方官不敢动,正好让他去拿;粮船这样的急事,江兰远在京城鞭长莫及,正好让他去帮。这不是偏帮,是补朝廷的漏,是护新政的根,朕为何要怪?”
他顿了顿,想起昨日江兰送来的奏折——里面只字未提胤祥,只说“亲兵护送粮船,赈灾顺利”,连“怡亲王”三个字都没出现,显然是懂避嫌,怕给彼此惹麻烦。胤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江兰也懂分寸,知道这事不能张扬,奏折里只提公务,不提私人。胤祥避嫌,她也避嫌,两人都把新政放在前头,把百姓放在前头,这样的‘私交’,朕巴不得多些。”
苏培盛彻底放下心来,笑着说:“皇上英明!老奴这就去跟庄亲王说,让他劝劝永琛世子,别再乱说话。另外,户部尚书张延龄刚才来问,江南灾后重建需要拨款,兰馨银行已经拨了五千两,户部要不要再补些?”
“要补!”胤禛立刻道,朱笔在江兰的奏折上又批了一句“户部拨三万两,专款用于苏州堤坝修缮及临时学堂建设”,“兰馨银行的银子是江兰从商贷里挤出来的,不能让她一个人扛。告诉张延龄,这笔款子要快,月底前必须到苏州,不能耽误堤坝修缮——明年春天要是再水,百姓又要遭罪,新政的农种推广也没法搞。”
“老奴遵旨!”苏培盛刚要退下,胤禛又叫住他:“还有,给胤祥传旨,说‘江南灾情处置妥当,朕心甚慰,着其继续巡查常州、无锡等地,确保粮种到户,贪官尽查,所需人力物力,可随时调遣地方官府’——朕这道旨,既是嘉奖,也是给他撑场子,让宗室里那些说闲话的人看看,他做的事,是朕默许的,是朕支持的。”
苏培盛躬身应下,心里暗暗佩服——皇上这道旨,看似是给胤祥的,实则也是给江兰的,更是给所有支持新政的人的定心丸。有了皇上的默许和支持,往后再有人说闲话,也没人敢当真了。
辰时过半,早朝散去,庄亲王特意留在最后,走到御书房外,对苏培盛说:“苏公公,昨日永琛年轻不懂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请皇上别往心里去。本王已经教训过他了,让他去江南给怡亲王当差,跟着学学怎么为百姓做事,怎么护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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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培盛笑着说:“庄亲王放心,皇上不仅没往心里去,还夸怡亲王处置得当呢!刚才还传旨,让怡亲王继续巡查江南,所需物资户部都给配,可见皇上是支持的。”
庄亲王松了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本王就知道,皇上最明白事理,不会听那些闲话。怡亲王和江姑娘都是为了新政,为了百姓,本王该支持才是。”
此时的御书房内,胤禛正看着江兰送来的《江南玉米种补种明细》,上面写着“苏州吴县:补种三百亩,农户五十户;常州武进:补种两百亩,农户三十户;无锡惠山:补种三百亩,农户四十户”,每一项都标注了负责的农匠和预计收成。他拿起朱笔,在明细上批下“每月上报补种进展,确保明年夏收无误”,心里清楚——胤祥的援手,江兰的推进,户部的拨款,这三者拧在一起,江南的灾后新政才能立住,才能为其他省份的灾荒处置做榜样。
临近午时,江兰派人送来一封急报,说“广州分铺的西洋犁铧已运抵苏州,准备分给补种玉米种的农户,可提高耕种效率”。胤禛看着急报,对进来送点心的苏培盛说:“你看,江兰这孩子,脑子转得快。知道江南灾后农户缺农具,立刻从广州调犁铧,这就是把新政落到实处了。胤祥帮她放了粮船,她就能借着这个机会,把农种、农具都推广下去,这才是朕想看到的。”
苏培盛凑过来,看着急报上的犁铧数量,笑着说:“姑娘还说,等明年夏收,要把江南的玉米样本送到京城,让皇上看看新种的收成。老奴看,有怡亲王在江南护着,有姑娘在京城推着,江南的新政肯定能成。”
胤禛点点头,拿起一块枣泥糕,慢慢吃着。窗外的阳光透过菱花窗洒进来,落在案上的奏折上,将“新政”“百姓”“赈灾”这些字样照得格外清晰。他想起刚登基时,新政推行举步维艰,宗室反对,官员观望,百姓不解;如今不过九年,有胤祥这样的宗室支持,有江兰这样的实干人才,有张廷玉、马齐这样的老臣辅佐,新政终于扎下了根,连江南这样的灾荒,都能处置得井井有条,还能借着赈灾推广农种、修缮堤坝、建设学堂。
“老苏,”胤禛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朕当年推新政,有人说‘太急了,百姓受不了’,有人说‘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会出事’。可你看现在,百姓能分到粮,能种上新粮种,能让孩子去学堂读书,这就是值了。胤祥帮江兰,不是帮她个人,是帮朕,帮大清的百姓,帮这刚扎下根的新政。朕的默许,不是纵容,是懂他们的公心,是护他们的实干。”
苏培盛眼眶有些热,躬身道:“皇上心系百姓,心系新政,老奴都看在眼里。怡亲王和江姑娘也是懂皇上的,所以才敢做事,才肯做事。有皇上在,有他们在,新政肯定能推得更远,大清肯定能越来越好。”
午后,胤禛下旨,命军机处将胤祥的《江南巡查奏报》和江兰的《江南赈灾折》誊抄多份,分给宗室和文武百官,算是给了所有人一个明确的态度——胤祥的做法,朕认可;江兰的新政,朕支持。宗室里的闲话渐渐没了声,连之前说闲话的永琛世子,也主动上书,请求去江南协助胤祥,说“愿学护新政、为百姓之事”。
傍晚时分,江兰收到苏培盛送来的圣旨副本,看到胤禛在胤祥奏报上批的“处置得当,有分寸”,还有户部拨款三万两的消息,心里满是感激。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对胤祥的嘉奖,更是对她的支持,是对新政的肯定。她走到西厢房,拿起江南灾后重建的计划,在“堤坝修缮”旁写下“户部拨款三万两,月底到账”,在“临时学堂”旁写下“兰馨学院派五名老师,下月赴苏州”——有了皇上的默许和支持,江南的新政,一定能推进得更顺利。
而此刻的御书房,胤禛还在处理奏折。苏培盛端来一碗热汤,轻声说:“皇上,天晚了,该歇息了。江南的事有怡亲王和江姑娘盯着,不会出岔子。”
胤禛放下朱笔,看着案上堆叠的奏折——有江南的赈灾进展,有西北的军粮报告,有兰馨银行的通商数据,每一份都透着新政推进的生机。他笑着说:“再看会儿,看看江兰的西洋犁铧能不能帮上农户,看看胤祥在常州能不能再抓几个贪官。有他们在,朕放心,这新政,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