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584章（第1页）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用霞光卷走一块点心，然后满足地、整个光团都变得明亮温暖几分的样子，我笔下那些枯燥的命格，似乎也多了几分生趣。

我从未对任何存在，有过这样的纵容。

她渐渐不再满足于只看。她会在我批阅到某些悲情命格时，散发出黯淡忧伤的光；遇到圆满结局，又会雀跃地闪烁。她甚至开始用霞光在我殿内的地面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属于她自己的“批注”——有时是一个笑脸，有时是一朵花的形状。

我开始期待每一个黄昏。批阅命格间隙，目光总会不自觉地瞥向窗棂。若她来得晚了，殿内的清冷便显得格外难熬。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直到那一日。

她来得比平时更晚，霞光也显得有些紊乱、炽热。她不再盘旋于空中，而是径直流淌到我面前，光芒剧烈地闪烁、收缩、凝聚……

刺目的光华过后，玉案前，站着一个少女。

一身似雾非雾的霞彩衣裙，长发是暮色将临时的深蓝，其间点缀着细碎星子般的光点。她的面容，既有月华的清柔，又有落日余晖的明艳，一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整个黄昏的天空，此刻正带着几分忐忑、几分骄傲，亮晶晶地望着我。

她歪了歪头，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司命……我、我好看吗？”

那一瞬，我执笔万载未曾颤抖的手，指尖微微一顿。命格笔尖的星辉墨汁，滴落在卷轴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痕迹，仿佛我骤然失序的心跳。

我看着她，看着这缕我亲眼看着从懵懂霞光化形而成的少女，看着她眼中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依赖与喜悦。心底那片冰封的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的太阳，坚冰碎裂，春水奔涌。

我听见自己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回答：“尚可。”

她立刻不满地嘟起嘴，霞光般的眼眸瞪得圆圆的：“只是尚可？”

眼底的笑意却再也压抑不住，浅浅漾开。我放下笔，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她立刻忘了刚才那点小小的不满，欢快地跑到我身边，像过去还是霞光时一样，挨得极近，好奇地看我案上的卷轴，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面。

清新的、带着暖意的霞光气息萦绕在鼻尖，与我周身清冷的墨香交织。我知道，从她化形的这一刻起，她于我，便不再是闲暇时的一点慰藉，而是真正刻入了我命格深处的、无法剥离的存在。

后来，她依旧常来，偷点心，偷酒喝，在我批阅命格时絮絮叨叨讲述天际的见闻，或是安静地靠在我身边看话本子。只是，看着她日渐明媚的容颜，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亲近，我心中那份不同以往的情愫，如同藤蔓，疯狂滋长，缠绕心间。

我开始在她离去后，对着空荡荡的司命殿出神。开始在她遇到其他年轻仙神说笑时，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滞闷。开始……在书写那些关于“爱别离、求不得”的命格时，第一次有了感同身受的刺痛。

我明白，我沉溺了。

沉溺在这缕意外闯入我生命的晚霞带来的温暖与鲜活里。

所以，当推演出她将有一场几乎魂飞魄散的大劫时，我生平第一次，动了私心，逆天改命。我翻遍古籍，寻得秘法，说服月神与金乌，动用司命殿的系统，送她入小世界轮回。我亲自为她编写命格，确保每一世都能汇聚足够的爱意与念力。我在每一个小世界之外，默默守望，收集着那些能让她重聚神魂的力量。

等待是煎熬的。司命殿因她的缺席，恢复了万载的清冷，且比以往更甚。那碟无人问津的点心，那壶渐渐冷却的果酒，都在提醒我她的不在。

直到她历劫归来，以晚霞上神之姿，重新站在我面前，扑入我怀中。那一刻，所有等待的孤寂，所有筹谋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拥她入怀的实感，胜过书写万卷圆满命格。

提亲，大婚，共享力量……我将我所能给予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并非补偿，而是我想让这缕温暖我孤寂生命的霞光，永远璀璨，永远无忧，永远与我相连。

如今，她就在我身边，时而顽皮，时而娇憨，是司命殿的女主人，是我命运共享的妻子。偶尔批阅命格间隙抬头，看到她在霞光花海中小憩，或是捧着凡间话本子读得津津有味，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的模样，我便觉得，这执掌命运的权柄，这万载不朽的生命，所有的意义，大抵就在于此。

是她，这缕不自知间闯入我命运轨迹的晚霞，让我冰冷的命格，拥有了温度与色彩。

我的小月儿，你便是我的命运中，最瑰丽、最无法预测，却也最圆满的篇章。

弄月视角

在我还只是一缕懵懂晚霞时，天地于我，不过是色彩、光影与温度的流动。我喜欢追逐飞鸟的羽翼，抚摸流云的边缘，在日落时分肆意泼洒自己，将天空染成温暖的画卷。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闯入了一座与其他宫殿截然不同的地方。

它很安静，有一种让我感到舒适又好奇的清凉气息。那里有一个穿着青灰色长袍的人，他坐在玉案后，执着一支会发光的笔，在写写画画。他周身的气息与整个宫殿融为一体，清冷，疏离，仿佛与周遭的热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我不知道为什么，被吸引了。其他仙宫神殿，我都是匆匆掠过，唯独这里，我想停留。

第一次偷偷溜进去时，我怕极了，生怕被他拂开。但他只是抬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邃如同我仰望过的夜空，没有驱赶，没有好奇，只是……默许。于是，我的胆子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