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非此即彼的局面上,裕王会向着她,还是向着他?
从前很长一段日子里,金百成一直坚信,以他所担要职,堪称裕王之肱骨,裕王轻易离不开他,可这趟突然被安排假死,他才陡然意识到一个令他心慌的事实——裕王离了他,可说得上是毫无影响。
他再如何忠心不二,再怎麽办事妥帖,在裕王这里仍是可有可无的。
二者择一,只要裕王觉得划算,觉得合适,无论对面是天潢贵胄,还是卑贱蝼蚁,都可能毫不犹豫地弃了他。
冷不防间,一丝惊慌自他心头溜至眼底,一闪而散,还是被千钟捉住了。
不管他怕的什麽,只要叫他怕了,那就是好事。
千钟心中暗喜,面上不露分毫,只将话锋往和气里转了些,“不过,你说得也在理,咱们如今都是仰仗着我父王过日子,相互为难不如相互帮衬。你先放下姜姑姑,你有什麽难处,咱们也好商量。”
金百成迟疑片刻,转在手指间的鞭子慢了些许,到底还是没停下,只面露为难道:“郡主明鉴,金某与姜管家素无私怨,一切都是为了王爷的差事。”
“什麽差事?”千钟关切问。
“找梅重九。”
千钟愕然一怔。
不是她忘了梅重九这一桩,只是实在想不到,寻梅重九这件事,在裕王那里竟紧要到这个地步。
单以裕王说给她的那理由,什麽梅重九在外受辱就是折了裕王府的脸面,绝要紧不到需得大费周章摆出这种阵仗的份上。
一定还有别的缘由。
是因为梅重九与他们的干系,还是梅重九与苏绾绾那层旧日身份的瓜葛,亦或是,只因皇上那头也派了她寻回梅重九的差事,裕王偏要占个先机……
都有可能,又都有些牵强。
不过,越是这麽不择手段地寻人,越是说明那人现下还没露了行藏。
还是眼前的人更紧要。
千钟在一头雾水间定定神,扬着满面诧异,揣着明白装糊涂问:“找梅先生,关姜姑姑什麽事?”
“梅重九失踪时,庄统领在牢里,郡主在宫里,唯有姜管家在他失踪前夜去过一趟梅宅,是最後见过他的人。”
金百成为难地说着,指间鞭子渐渐转得轻巧起来,嘴上却又为难地一叹。
“可惜,论问供的手艺,我实在不及从前的谢参军,折腾这许久也没个结果。如果郡主也能帮帮忙,最好不过。我定会向王爷禀明,厚赏郡主,绝不冒功。”
梅重九在哪儿,她是当真没个头绪,但要哄得金百成放人,也用不着那些个实打实的头绪。
“可以——”
千钟才一开口,忽觉身旁一阵风起。
庄和初动了。
没有动口,一言不发径直动手。
向金百成动手。
千钟也只看清了这一点。
金百成比她反应快一点。
但也只快一点。
光影急晃,千钟定睛看时,庄和初动手间惊起的风才将将拂到她身上,金百成转在手指间的鞭子就已易主了。
金百成就醒觉在鞭子脱手的那一瞬。
下一瞬,他的手里就多了一把铮然抽出的佩刀。
铮然之声还在耳畔,金百成就後悔了。
他反应得太快。
快到没过脑子。
这人冷不防地出手,所图压根就不是那根鞭子。
那鞭子一到庄和初手中,鞭梢顿然荡开,立时如灵蛇一转,几乎在他抽刀的同时,就朝他手间横卷而来!
醒悟这一点时,金百成心头又顿然涌起千百倍的懊悔。
他在最不该分神时动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