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刘银凤一个人在看电视,她听见女儿说话,头只歪一点点,视线固定在屏幕上:“回来啦。”
罗雁撒娇:“妈,您倒是看看我。”
刘银凤敷衍地看一眼:“等会啊,这正关键呢。”
看吧看吧,罗雁无奈,抱上自己的脸盆:“我去澡堂了。”
刘银凤含含糊糊地应着,叫人疑心她说不准都没听清。
得,罗雁带上门往外走,在胡同里被玩兵抓贼的小朋友们撞得后退。
她倒是不怎么疼,就是觉得危险,说:“慢点慢点,别摔着了。”
小孩哪管这些,跑得更加的尘土飞扬,兴许心里还觉得这个大人烦。
罗雁小时候会觉得委屈,心想怎么大家都“不听话”。
但长大后渐渐发现那才是孩子的天性,自己反而是多数人中的异类,学会掩藏真实的想法。
她可不想现在还讨人嫌,管住蠢蠢欲动的嘴,接着朝澡堂走。
走没几步,遇见郑三妹母女俩。
李红玉在妈妈身边就娇气,一天大半时间都要抱,好似害怕松开手她就不见。
唉,这都叫什么事啊。
罗雁心中不忍,面色如常道:“红玉跟妈妈去哪里玩啦~”
李红玉的上下牙被麦芽糖黏住:“找姑姑。“
就这仨字,她说得都费劲,但因为年纪小,又显得十分可爱。
郑三妹擦掉女儿脸上的口水,说:“我们刚刚去给她姑姑送饭。”
又突兀来一句:“还是京市好,我们那还不许摆摊的。”
新政策,在京市总是落实得最快,罗雁也听一些外地的同学提过,说:“过两年应该就可以了。”
郑三妹:“我们镇领导干什么都慢,人家两年,他们最少要五年。”
又无奈道:“光靠工分,我来一趟京市的路费都够呛。”
提起这个,罗雁:“我听说有的地方开始搞分田到户了。”
她的听说,其实是来源于上次婆婆寄来的信里,说大队有意学习凤阳的先进经验,但又下不定决心,最后如何决定的,她也还不清楚。毕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要冒上许多风险。
像郑家所在的大队,是没人有这个魄力。郑三妹压低声音:“是有风声,但也没个准话。”
从她这幅神神秘秘的姿态就能看出,此事暂时无法成为主流。但罗雁觉得迟早的事,就像京市现在办个体执照的人已经越来越多,甚至有传言连雇工数量的限制也要取消。
不过她毕竟不是拍板拿主意的人,只说:“希望能早点吧。”
郑三妹又附和两句,才抱着女儿回家,母女俩不知在说什么开心的话,老远还听得见李红玉的笑声像清脆的铃铛。
满院子的小孩子,罗雁最喜欢的就是她,每次分糖都偷偷多给她一个,回头看一眼也心情颇佳,哼着歌接着走。
等她洗完澡出来,天色已经大黑,风吹得她半干的头发凉飕飕,像是马上要结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