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赛期第一日,清晨,o:oo标准时】
赤冥分队的驻地,仿佛一座压抑的活火山。空气里弥漫着并非药味,而是一种更为灼热、更具攻击性的气息——汗水、金属摩擦的微屑、以及某种近乎实质的怒火与焦躁混合的味道。模拟天穹还是一片浓稠的墨蓝,但驻地核心区域的训练场已是灯火通明,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驱散了所有试图隐藏的阴影。
库忿斯站在训练场中央。
他庞大的身躯像是由山脉熔铸而成,黑红相间的训练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他岩石般虬结的肌肉上。他没有使用任何器械,只是在进行最基础的体能训练——深蹲、俯卧撑、仰卧起坐。每一个动作都缓慢到极致,也沉重到极致。肌肉纤维在皮肤下如同钢丝般绞紧、拉伸,出细微却清晰的咯吱声。汗水从他剃得极短、布满汗珠的头皮上滚落,沿着额角、脖颈、汇成溪流,砸在脚下特制的、能吸收冲击和汗液的深色训练地板上,留下一个个迅蒸的深色印记。
他的呼吸悠长而沉重,如同锻铁炉旁古老的风箱,每一次吐纳都带着灼热的气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隐藏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燃烧着被强行压抑、转化为驱动力的火焰。路法总长昨日的斥责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赤冥的狂躁与失控,必须被驯服,被引导,转化为更有效率的破坏力。而他,作为队长,必须第一个将自己投入这名为“纪律”的熔炉。
训练场的另一端,靠近墙壁的地方,库拉也在训练。
她的左臂打着厚重的固定夹板,用专业的吊带悬在胸前,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透过面具孔洞露出的眼睛,却闪烁着不甘与偏执的光芒。她无法进行双臂训练,便专注于右手的灵活性。她站在一个特制的、布满无数细小孔洞的金属人形靶前,右手握着一柄未开刃、但重量和重心与她的断魂双刀完全一致的训练短刃。
她的动作快如毒蛇吐信,短刃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刺出——直刺、斜撩、反手挑、回旋抹——每一次都精准地点向人形靶上标记出的、代表致命要害的红点:咽喉、心口、太阳穴、后颈……刀刃与特制金属碰撞,出密集而清脆的“叮叮”声,如同死亡编钟的序曲。她的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急促,但每一次刺击都带着一股狠戾的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痛苦和无处泄的怨气,都倾注在这冰冷的金属靶上。
“角度偏右三度,力过于追求度,稳定性下降百分之七。”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在训练场一侧响起。
库罗耶坐在那里。他的双目依旧缠着厚厚的、浸有药物的白色绷带,遮住了他噬能领域失控后可能受损的视觉器官。他身姿挺拔,如同雕塑,正对着空气,双手在身前虚握,仿佛持着某种无形的武器。他在进行特殊的感知训练。失去了视觉,他必须更加依赖其他感官——听觉、能量感知、空气流动,甚至是杀意本身。
出声音的是站在他身旁的库忿斯——在完成一组极限深蹲的间隙,他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库罗耶身侧,目光锐利如刀,瞬间就捕捉到了库拉动作中那细微的偏差。
库拉刺击的动作猛地一僵,短刃停在半空。她扭过头,面具下的眼神闪过一丝恼怒,但接触到库忿斯那不容置疑的目光时,那丝恼怒迅被压抑下去,变成了一种更加深沉的阴郁。
“我需要度,队长。”库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或许是疼痛,或许是别的什么,“我的左手废了,如果右手不能再快一点,下一场……”
“快,是为了命中。打不中要害的快,毫无意义。”库忿斯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打在训练场的每个角落,“库罗耶现在看不见,但他的感知比你依赖眼睛时更精准。你要学的不是盲目的快,是有效率的准。”
库拉紧咬着下唇,没有再反驳。她转回头,死死盯着人形靶上的红点,再次刺出短刃。这一次,度似乎慢了一丝,但轨迹更加稳定,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精准。
库忿斯不再看她,目光转向库罗耶。“空气流动改变了,库罗耶。左前方三十度,模拟能量扰动,强度三。”他低沉地说道,同时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弹,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赤色能量细丝射向库罗耶指定的方向。
库罗耶缠着绷带的头颅微微偏转,虚握的双手瞬间调整方向,做了一个精准的格挡兼突刺的动作。“能量属性偏向灼热,带有不稳定波动,判定为试探性攻击。已规避并锁定来源方向。”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库忿斯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认可。他转身,再次走向训练场中央,准备开始下一轮的自虐式体能训练。整个赤冥分队,就像一部被强行上了条、负荷运转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高压下出呻吟,却又不得不疯狂转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o:o标准时】
自动送餐系统将特制的高能量营养餐送到了驻地餐厅。浓稠的、富含蛋白质和合成碳水化合物的糊状物,以及硬度堪比合金的能量压缩块,这就是赤冥队员的早餐。
库忿斯第一个走进餐厅,他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大份,甚至没有坐下,就那么站在餐台边,如同填装燃料般,大口大口地将味道寡淡却热量惊人的食物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充满了力量感,仿佛在咬碎敌人的骨头。
库拉和库罗耶也陆续走了进来。库拉用单手有些费力地拿起餐盘,走到离库忿斯最远的角落坐下,沉默地开始进食,动作间带着明显的抵触情绪。
库罗耶则不需要引导,他精准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然后伸出手,手指在餐盘边缘轻轻触碰,确认了食物和餐具的位置后,才开始进食。他的动作稳定而准确,丝毫没有因为失明而显得慌乱。
餐厅里气氛压抑,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没有人说话。昨日的惨烈战斗,队员的折损,路法的斥责,以及库忿斯施加的高压,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有些踉跄地走了进来。是库伦克。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加狼狈,红黑相间的皮肤上多了几处明显的淤青,尤其是额头和嘴角,那枚格外粗长的獠牙似乎也黯淡了些许。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血丝,行走时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摔倒。他被路法亲自下令,在宪兵看管下进行“限制性恢复训练”,显然,那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体验。
他走进来,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餐台前,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向一个空位。在坐下时,他膝盖一软,差点直接栽倒,幸好及时用手撑住了桌子,才勉强稳住身体,餐盘里的糊状物溅出了少许。
库忿斯停下了咀嚼,冰冷的目光扫过库伦克。库拉也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神带着一丝讥诮和不易察觉的快意。只有库罗耶,依旧平静地吃着自己的食物,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
库伦克低着头,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平复着身体的颤抖和精神的混乱。他能感受到库忿斯那如同实质的目光压在自己身上,像烧红的烙铁。昨日的失控,违规,以及随之而来的惩罚和同伴(尤其是库彼修和库索吉斯)因他而加重的伤势,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他不怕死,但他害怕这种被剥离出族群、被视作耻辱的孤立感。
“还能吃饭,说明死不了。”库忿斯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吃完,去重力室。基础耐力恢复,三倍标准重力,两小时。”
库伦克的身体猛地一颤,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白。三倍重力,对于他此刻状态的身体来说,无异于另一种酷刑。但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出一声含糊的、近乎呜咽的回应:“……是,队长。”
他加快了进食的度,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食物塞进嘴里,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必须完成的任务指标。
【o:oo标准时】
医疗组的巡查准时到来。带队的是另一位表情严肃、身形高瘦的男医生,卡修斯博士。他带着助手和仪器,直接来到了赤冥的训练场。
博士先检查了伤势最轻,但状态极不稳定的库伦克。他用扫描仪探查了库伦克的身体状况,尤其是那些新增的淤伤和内在的能量循环。
“肌肉劳损过度,精神处于崩溃边缘。”卡修斯博士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瘦而缺乏温度,“限制性训练可以继续,但强度必须严格控制在当前水平,不能再增加。另外,需要配合精神稳定剂,否则有彻底失控的风险。”他看向库忿斯,眼神带着警告,“库忿斯队长,我希望你明白,‘练废’一个队员,对军团没有任何好处。”
库忿斯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表示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