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回荡在死寂的竞技场上空,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凯斯·银翼,胜!”
这声宣告,没有带来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沉重的静默。擂台上,两个身影静静地躺在那里,一个在边缘的血泊中扭曲不动,一个在中央俯卧沉寂,仿佛两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战争的、破碎的纪念碑。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医疗机器人履带急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而急促,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数台造型各异、闪烁着蓝色和绿色指示灯的医疗单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机械猎犬,从擂台两侧的专用通道快滑入场地。
先冲向凯斯的是两台重型医疗舱。机械臂精准而迅地展开,探测光束如同轻柔的触手,扫过他惨不忍睹的身体。生命体征监测仪出急促而尖锐的报警声,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曲线低得令人心惊——心率紊乱且微弱,血压持续下降,血氧饱和度濒临危险阈值。他左肩的伤口仍在汩汩冒血,右臂不自然的弯曲角度昭示着明确的骨折,侧腰处遭受重击的部位呈现大面积淤紫和内出血征兆,最危险的是内腑的伤势和严重的失血性休克。
“紧急止血!稳定生命体征!准备高浓度细胞再生液和血液替代剂!快!”为的医疗官通过内部频道急促地下令,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失真。透明的营养液和淡红色的血液替代剂通过预先埋设的端口迅注入凯斯几乎枯竭的血管,便携式的生物力场生器被安置在他身体周围,出柔和的嗡鸣,试图减缓生命能量的流失。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将他破碎的身体托起,平稳地移向一台已经展开、内部充满淡绿色修复凝胶的重型医疗舱。舱门闭合的瞬间,凯斯那沾满血污和灰尘的侧脸最后一次映入镜头,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
另一边,针对巴约比的抢救同样紧张。他的伤势看似没有凯斯那么触目惊心,但胸口那个被“黎明星旋”剑意穿透的细微孔洞,却散着一种诡异的危险气息。医疗扫描显示,一种极其凝练、带着冰冷破坏特性的异种能量正盘踞在他的心脉附近,缓慢而持续地侵蚀着他的生机,导致他的生命体征同样在快下滑,并且伴随着原因不明的神经抑制和能量回路紊乱。
“检测到高密度异种能量残留!性质未知!尝试能量中和!小心反噬!”医疗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特殊的能量抽取探针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孔洞,试图引导出那丝致命的剑意,但探针刚一接触,就爆开一簇细小的电火花,显然遇到了强大的抵抗。“不行!能量过于凝聚且具有排他性!需要更精密的设备!先稳定基本生命指标,转移至深层治疗中心!”
巴约比沉重的身躯也被移入另一台医疗舱,舱内闪烁着针对能量创伤的特有紫色光芒。两台承载着生死未卜战士的医疗舱,在一队武装机器人的护卫下,沿着专用通道,无声而迅地驶离了这片刚刚见证了一场惨烈搏杀的擂台,只留下地面上那大片大片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以及那柄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黯淡的“银翼之誓”和沉重的决绝斧,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残酷。
工作人员机器人迅上场,喷洒着带有清新气味和强力分解酶的清洁剂,开始清理擂台上的血迹。那刺目的红色在泡沫和清洁液的冲刷下渐渐变淡,但那股浓郁的血腥气,却仿佛已经渗透进了擂台的每一寸材质,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久久不散。
高层观战席。
皮尔王缓缓靠回王座,脸上那丝惊讶早已敛去,恢复了惯常的威严与淡漠。他看了一眼路法总长,语气平静无波:“一场惨胜。银翼家族的后裔,倒是比他父辈多了几分狠厉。只是,这份代价,不知他能否承受得起。”
路法总长目光追随着那两台远去的医疗舱,直到它们消失在通道尽头,才收回视线。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但眼神比平时更加深邃。“代价确实沉重。但能在绝境中领悟并施展出‘黎明星旋’,即使只是雏形,也证明了他的潜力。此战之后,无论生死,凯斯·银翼之名,都将被铭记。”他顿了顿,转向皮尔王,声音低沉,“至于巴约比……他的‘寂灭之道’走到了尽头。是彻底崩毁,还是在毁灭中觅得一线新生,要看他的造化了。”
皮尔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投向已经开始进行清洁工作的擂台,仿佛那满地的鲜血只是无关紧要的污渍。“下一场,是那个神庙出来的女子,对阵赤冥的‘无声之誓’吧?倒是另一番风味。”
选手观战区。
钢铁之心区域,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马库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他那布满皱纹和战伤疤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沉的疲惫和痛惜。他看着凯斯被医疗舱带走的方向,那双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老兵眼中,竟有些模糊。他记得凯斯登上擂台时那优雅而自信的姿态,记得他紫瞳中燃烧的家族荣耀,更记得他最后那浴血站立、刺出决绝一剑的惨烈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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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了。
伊凡早已瘫坐在地上,把小脸埋在膝盖里,瘦小的肩膀不停地抽动着,却不出任何哭声,极度的恐惧和悲伤似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塞琳娜缓缓闭上双眼,手中的念珠早已停止了捻动,只是被她紧紧攥在手心,玉石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能感受到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凯斯那燃烧生命最后时刻散出的、炽热而悲壮的意志残响,以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一种深沉的悲悯和物伤其类的哀伤笼罩着她。她轻声诵念起一段安魂与祈福的古老经文,声音低微,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试图为远去的战友祈求一丝生机。
暗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阴影最浓处,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透过阴影,注视着擂台中央那片被重点清洁的区域——那是巴约比最后倒下的地方。他在脑海中反复回放凯斯那最后一剑,那轨迹,那凝聚到极致的意志,那越肉体极限的爆……“黎明星旋……”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将其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
索恩摘下了智能眼镜,用力揉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眼镜片上残留的最后影像,是凯斯生命体征那断崖式下跌的曲线。他的数据分析模型在这场战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关于凯斯伤势的预估,关于后续比赛的影响,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任何数据,在那种顽强的意志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塔洛斯巨大的身躯依旧靠在墙壁上,那被他砸出的凹痕还在。他沉默地看着擂台,看着那被迅清理、却仿佛永远无法彻底洗净的血迹,粗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眸中,跳动着复杂的光芒。他不懂那些华丽的剑技和深奥的意志,但他懂得那种拼尽一切、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的战斗方式。他对着凯斯被带走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吼了一句:“是条汉子!”
紫冥区域,一片愁云惨雾。
乔奢费缓缓坐回座位,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巴约比的战败和重伤,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不仅失去了一名强大的队员,更目睹了一种他无法认同的战斗方式的终结——那种纯粹的、摒弃一切的毁灭,最终走向了自我毁灭。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巴约比被带走的方向。
巴纳雷斯无声地走到乔奢费身后,将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那沉默的支撑,是此刻唯一能给予的安慰。
巴库鲁瘫在椅子上,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腰部,脸色灰败。他原本还对巴约比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能挽回紫冥的颓势,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完了……都完了……”他失神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