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俞显然不信,笑嘻嘻靠进我怀里。我接了他的亲吻,和他一起笑。
…
“疼吗?”我问。
小俞摇了摇头,动作是难以捕捉的轻。
我时刻关注着他,看他因思考而短暂出神,白皙的肌肤毫无保留地被我完全掌控,难以自抑地又吻了吻他。
“怎麽啦”,小俞勾住我的脖颈,温柔仰头亲吻回应,“你总是傻笑。”
我说不出来,他也没有强求我的答案。
睡时天角已泛起鱼肚白,再醒时,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日光,但仍有些午後的热气顺着缝隙滑在床上。
身边微凉,像是没有人躺过。
我皱了皱眉,安静地起床——我自认为是没有声音的,可不知道为什麽,身边竟然莫名出现滚落又碎裂的玻璃渣。
“什麽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哟,傅岐,你醒啦?”
我眯了眯眼,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
贺玉京说我的失声是防御性的,是在提防某种种恐惧。得想办法克服,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随时变成被巫婆拿走声音的小美人鱼。
脑袋的主人又毛茸茸地走过来,伸手晃晃,毫不客气地亲了我一口。
“饿不饿?我煮了面,来尝尝——”
“嘿,这麽不给面子呀。”
毛茸茸笑着,咚咚跑下楼,几分钟後,又咚咚地跑上来。
面是挂面,但汤底很香,是鸡汤里加了四五种菌菇,几块切的很工整的豆腐摆在侧面,中间还有一颗金黄的煎蛋。
“……”掌心碰触到的是温烫的碗沿,再不是冷冰冰的空气。我怔愣着擡头,撞进面前人漆黑的瞳孔,那里笑意盈盈,有我的倒影。
“——小俞?”我有些艰难地开口。
狼吞虎咽的挂面带着点异样的咸涩,直到我囫囵吃个精光,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早已经流了满脸。
“我在呢。”
小俞没有说破我的逞强,只是极尽温和地擦干净我的眼泪:“傅岐,这次换我等你好起来,多久都可以。”
也是这时才发现,小俞的眼周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红……像是刚哭过。
他曾说他是被神明遗忘的偷渡客,所以派我下来拯救他;可他不知道,人生乏苦似水,他也是我唯一的浮木。
四年生离,六年死别,被焦虑桎梏。回忆起爱,是无形的力量将我向上拉,可爱在消耗,分离在叠加,于是我不停下坠。
这一瞬我死死拽住他手腕,即使我的小臂都冒出了不可控的青筋,他也只是淡定地笑着,不喊痛丶不躲避。
从那之後,夜间辗转的惊醒会被亲吻抚平,心慌气短的惊惧会被相拥照看。他照单全收我所有不好的情绪,妥帖地将某些药物收进神秘的地方。
小俞买了很多日常用品,一点点填充进小别墅。从此,他的痕迹开始蔓延,比之前更多,也更广泛,让我每迈出一步都能完全确信他还活着,好好活着,在我的生命里同样活着。
他还买了相册,大大小小丶各式各样,照了很多照片,写好日期,再拉着我一张张填进去。
我联系了正在实习的贺玉京,他帮我加号,挂了神经内科。年轻的贺玉京原话:不知怎的,傅岐,我总觉得神经内科的大门在向你敞开着。
治疗的过程很缓慢,我还是会反复惊醒,可渐渐的就有了尽头。
又一年夏秋交际,阳光暖的刚刚好,小俞送了我一个兔子玩偶,一摁,那小兔子就会摇头晃脑地唱歌,是小俞的声音。
小俞叉着腰,“傅岐,不许偷偷笑我!”
哪有偷笑,我明明笑的光明正大。
我也给他准备了礼物,一枚拍卖来的戒指。
妈妈曾说,她会为小俞准备最好的,所以我以她的名义点天灯,拍下了最贵的。後来妈妈打来电话,说另一枚恰好在她手里,就这样凑成了一对。
一对里,妈妈派人送过来的那只,却正好是小俞的戒码。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时候准备好,又是什麽时候笃定了我会拍下另一只,她算的精妙,我不得不服。
“所以傅岐,这算求婚吗?”
小俞笑吟吟站在那里,伸出左手:“我愿意。”
有风掠过,树影婆娑,拂过他额发。我眼中是他,心中也是他。
我小心翼翼地戴上丶亲吻,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小俞,我爱你。”
爱己如爱人,爱你才爱己。
“我也爱你,傅岐。”小俞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