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耘生在攥住她的手以後,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他庆幸自己没有退缩,用实际行动让她重新信任自己。
只要她能明白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受点伤也无所谓。
两人刚回到套房,闻耘生说:“你先坐,我去拿个东西。”
陶楚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四周,之前忙着帮他处理伤口,没怎麽留意环境——
这里的设计装饰和闻韬的套房完全不一样,目之所及的沙发丶椅子和落地灯都是典型的包豪斯风格。
每次妈妈去国外看望她的时候都是住在酒店,一些老牌酒店用的就是包豪斯风格,简洁经典又不失质感。
如果每个套房的风格都完全不同,设计和硬软装的费用恐怕要翻好几番。
她不由得想到晚上的“碧水雅宴”,估计也是大手笔。
说不好奇是假的,只是她清楚好奇心会害死猫,还是老老实实躲在套房里吧。
最好是看几个日出日落,平平安安下船,回到江临看看能否联系上“HP”,再做打算。
她正想着,忽然被蒙住双眼,她下意识想反扣手腕,却听见闻耘生的声音:“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麽礼物?”
陶楚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靠在沙发上晃了晃翘着的脚:“又不是小孩了,还来这一套。”
闻耘生的手松开,落在她腮边,轻轻拧了拧:“在我面前就是小孩——来,吃糖。”
他坐在她身旁,把一个米黄色的扁长礼盒放在她的膝盖上。
礼盒边缘是斜体“teuscher”排列成的花纹,中间写着“TRUFFES”。
陶楚低头看见熟悉的logo一愣,随即忍不住露出笑:“船上竟然有这家店?我在国外看到过几次。”
“船上可没有——昨晚我知道你要上‘海上逐浪号’之後,让人在打烊前买好,从申城连夜送到港口。”他眼巴巴地邀着功。
“谢谢。”陶楚轻声说。
还没掀开盖子,她就已经闻到了松露和巧克力的馥郁甜香。
她的胃口早就被他摸透——从小到大,不管他是出国旅游还是读书,都会挑当地最有名的巧克力带回来送给她。
“teuscher”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之一,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在他的殷切注视下,她打开盖子,看见造型各异的一颗颗巧克力嵌在盒子里,排列得整整齐齐。
小时候,她最喜欢把不同口味的巧克力挨个尝一遍。
它们严丝合缝地被固定在盒子里,像是藏在土里的圆润蘑菇头,等着她一个个拔出来。
那个时候哪顾得上认什麽英文法文,吃到哪个口味算哪个,全靠自己闭上眼睛慢慢品。
因为家里有限糖的禁令,她就把巧克力藏在闻耘生家里,一天去吃上十几颗。
她常常吃得手指缝都是融化的巧克力,嘴角的深棕色要拿指腹揉搓才能洗掉,闻耘生就在旁边笑着看她吃。
她向来护食,偶尔大发慈悲分闻耘生一颗,他都不敢要。
那是她最无忧无虑丶惬意快乐的日子,多麽遥远。
盯着这些琳琅精致的巧克力,她不自觉地舔了舔齿根。
这些日子尝够了薄荷糖的清凉刺激,她怎麽会不馋巧克力的浓郁甜美?
闻耘生发现她低头看了很久,却没有拿起来吃,忍不住问:“怎麽了?”
他怕她的口味已经变化,这礼物并没有送到她的心坎上,而自己还傻傻地以为算是惊喜。
陶楚扭过头,看着局促不安的闻耘生,忽然觉得……他也像是巧克力。
即便从始至终都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和目标,她也不得不承认,从知道妈妈去世的事情以来,从他这里得到的温暖和爱意是最多的。
或许对他而言,她是八年未见丶失而复得的青梅。
可他又何尝不是她记忆里最中意最甜蜜的糖果。
她害怕,怕沉溺在糖果的快乐里,耽于现状,畏首畏尾,日渐麻木。
就像她明明是为了保命才躲在这间套房,不能因为他的甜言蜜语和落地窗外的碧蓝海景,就以为自己是来恋爱和度假。
有太多能拦住她脚步的理由,连平稳坦途于她而言,都算是诱惑。
在她开口拒绝这盒巧克力之前,门铃声忽然响起。
闻耘生起身去开门,她松了一口气,盖好盖子後轻轻把它放在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