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汤岁的粤语水平比刚来这里时提高一些了,教授的讲课内容可以赶得上,有时在粥店遇到难缠的客人也能勉强周旋几句,这都要归功于陈伯扬。
对方不求回报丶勤勤恳恳主动教他练习发音,汤岁十分感激。
车窗半落,午後的烈阳泼洒而下,港城俱乐部整栋建筑像一块被海浪冲刷过的水晶,棱角分明,透出高高在上的奢靡气味。
吃过午饭後,陈伯扬驱车带汤岁来到这里。
乘坐电梯在某层停下,穿过走廊开门,是他们上次一起看电影的房间。
陈伯扬给出几部影片名字,他随口选了一个,然後安静坐在躺椅里等待,陈伯扬播放後又从旁边的冰吧里拿来两份鸡蛋布丁,一袋荔枝硬糖。
汤岁接过拆开,默默吃起来。
是一部很老的粤语片,讲述浪子周旋于多个女人之间却始终找不到归属的故事。
房间温度适宜,汤岁剥了颗荔枝糖,没过两分钟就被陈伯扬从嘴里夺走,他只好重新剥。
电影放到一半,陈伯扬的手机响起,他没有接,直接走到门口开门。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汤岁见有个男人走进来,看起来比他们要大几岁,戴副细边黑框眼镜。
陈伯扬和他握手,语气温和:“林医生,打扰了,我是陈伯扬。”
“不用客气。”林医生答,“前段时间行程比较满,你哥跟我说的时候我不在国内,没耽误吧。”
陈伯扬领着他坐下,笑了笑:“没有。”然後为他介绍:“这就是汤岁,电话里和您提过的。”
“好,我了解了。”
陈伯扬俯身靠近一脸茫然的汤岁:“阿岁,这位林医生是国外顶尖心理治疗专家,你愿意和他聊聊吗?愿意的话我去外面等你,如果觉得不舒服随时叫我。”
他说话时,汤岁嗅到很轻的荔枝果味,思绪飘向在海边敞开心扉的那个夜晚,当时对心理疾病并未多问的陈伯扬,此刻已经把医生从大洋彼岸请到身边来。
对方没有提前知会,想必是有打算,而且这位心理专家看起来行程很忙的模样,汤岁即使感到无措,但也不打算做扫兴的人。
于是他很轻地点了下头,紧张小声问:“你去哪里?”
陈伯扬笑笑:“走廊有椅子。”
汤岁说:“好吧。”
“可以随时暂停喊我。”
“嗯,我知道了。”
“糖还吃吗?”
汤岁点点头,陈伯扬把剩下的几颗全拿出来放进他口袋,“那我出去了。”
林医生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片刻,没说话。
电影被按下暂停键,屏幕在空间内放射出不算亮的白光,林医生对他说:“可以开灯,介意吗?”
汤岁摇头。
开灯後,林医生为他倒了杯水放在一旁,翻开随身携带的病案本,语气平静缓和:“接下来我会问几个问题,很简单,只是一些关于你的个人信息,你回答时不需要刻意补充或隐瞒,想说什麽就说什麽,好吗?”
汤岁开门出来时陈伯扬正靠在走廊左侧的长椅上看书,见到他後起身笑了笑:“林医生带来的书,我随便看看,结束了吗?”
“嗯,他还在收拾东西,让我先出来。”
“还算顺利吗?”陈伯扬问。
“我也不知道。”汤岁向他老实汇报,“林医生说首诊不做诊断,他需要全面评估一下再说。我在里面回答了几个问题,还填了一张表格。”
说着,他垂下眼,语气低落:“医生看到我写的字还笑了,我当时有点紧张。”
陈伯扬擡手摸了摸汤岁脸上那颗红色的小痣,忍着笑意哄道:“他的患者很多都是外国人,可能很久没见到汉字了,别多想。”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汤岁,他觉得自己很多地方还需要长进。
林医生赶飞机,与他们打过招呼後便走了,走之前说下次会诊时间可以通过手机约定,两人回到影音室把电影馀下的部分继续放完。
饭局才进行到一半,汪浩安已经被父亲领着跟几位生意上常有来往的叔叔敬了不少酒,中途眼睛偶尔会飘向某处,又立马收回。
他穿得正式,西装领口挺括,好不容易到包厢外的阳台坐下喘口气,刚擡眼就看到陈伟文也推门进来。
汪浩安赶紧笑着起身:“陈爷爷,您怎麽出来了。”
相比他,陈伟文穿得倒像个刚出山的和尚,应该是从太极馆直接赶来赴宴,一身中式唐装还未来得及换下。
陈伟文拍拍他的肩膀:“浩安,坐。”
在长辈面前汪浩安倒也能收敛性子,尤其是像陈伟文这样——年轻时叱诧风云,即使老了,连港城里政界公职身份极高的几位长官见了都要给个面子的长辈,他不能不尊重。
原先汪浩安的外公和陈伟文是生意场上的对家,不知从什麽时候关系热络起来,所以才连带着小辈也开始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