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晚宴结束将近九点,曾绍再次拦下程之卓,提议一起去吃点东西。
“婚宴酒席也就罢了,一顿夜宵而已,”段克渊斜睨曾绍,拐着弯儿骂人,“程总还是身体要紧,大晚上的别在外头乱吃东西。”
说来上次的债还没清算,张霆提着脑袋岔开话题,“听说段秘书也是宁城人?”
“怎麽,”段克渊被张霆这股大碴子味儿熏迷了眼,他冷哼一声,“想装老乡跟我套近乎?”
“我是怕段秘书的酒味儿太冲,不如我们去喝杯茶,”说着张霆拉起段克渊就走,经过曾绍的古思特,顺手拉开副驾车门,“两位老总吃饭,咱们做秘书的就别掺和了。”
程之卓西装笔挺站在车前,夏夜晚风拂过脸颊,露出那一抹白皙脖颈,他没说不上,也没说上,只冷冷道:“春药还没吃够?还是要抓我回去,给我也来一颗?”
“药是褚明伦给的,往後我会看牢这两兄弟。”曾绍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承诺,等下回家就拴牢两条不听话的狗,然後他擡了擡下巴,再次发出邀请,“咱们去兰斋,不是别的地方。”
程之卓这才上了车,在曾绍伸手之前系好安全带,接着刚才的话问:“那还有陈钰昌,还有庄建淮呢?”
“你知道我做得出大义灭亲和玉石俱焚这种事。”
车子平稳啓动,曾绍打了个弯,语气更加平稳,但这话在逼仄的空间里效果翻倍,吓得程之卓咳了咳,赶忙道:“可人死了,这背後的一切就永不见天日了。”
许是酒精作祟,程之卓这一咳起来就没个消停,曾绍刚踩的油门,还没出去一公里,紧接着就停在路边。好在程之卓出门随身带着药,车上也能烧水,只是这断断续续咳得曾绍心里烦躁,他耐着性子等了一分钟不到,觉得实在太慢,又下车跑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杯热水,倒进车上备用的玻璃杯里,托着程之卓的下巴一点点喂他送药。
良久程之卓才算止了咳,他脸颊咳出一脸诡异的嫣红,曾绍放心不下,说干脆去医院瞧瞧,可程之卓死活不让,两人僵持不下,曾绍看着眼前繁华的街道,心下茫然,忽然扭头盯着他问:“许主任从诺菲弄的药不好用麽,怎麽老咳嗽?”
程之卓靠在椅背平复咳出去的半条命,闻言转头对上曾绍幽深的目光,一时语塞,“…你知道的还真多。”
“许主任说过要带你离开,”曾绍左手扶方向盘,指尖泛白,右手抠着中心的车标,两眼发直钻进死胡同,“你离开後,我让人查过许主任,顺藤摸瓜也就查到那里。”
曾绍一笔带过,实则不太愿意回想那段时间,因为那个时候他痛不欲生,活着和死了根本没什麽分别,只有事关程之卓的点点滴滴,才能让他有片刻的振作。
这些程之卓并不知道,他眉眼一挑,“这麽说你早就知道我没死?”
“我查不出来,”说着曾绍把手松开,目光偏向窗外的霓虹灯,“我宁愿你好好活着。”
他去死就好。
後来曾绍虽然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加上许应荣一直就想接程之卓回去,他并非没有过怀疑,只是游乐园的意外让曾绍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们或许确实有所筹谋,但意外不断也确实让他们措手不及。
连番打击之下,才有庄希文当年纵身一跃,拼死也要摆脱曾绍。
事後许应荣也来闹过几次,次次往曾绍的心口上扎刀,这些字眼早已刻进他的记忆,他深信不疑,直到再次遇见程之卓——可惜庄希文已经死了,回来的是和曾绍没有半分关系的程之卓。
程之卓咬着嘴唇,他将这笔烂账埋进心底的角落,那里常年不见阳光,早已被野草青苔覆盖,此刻两人独处,曾绍的话轻轻掀开一角,让程之卓不知道如何招架,他沉默着深吸一口气,然後岔开话题问:
“那根头发是谁的?”
晚宴上曾绍趁机往自己手里塞了根头发,本来程之卓也得问个明白。曾绍听罢一愣,然後解释道:“我看这个段秘书好像总躲着顾家大少,”说着他看了眼程之卓,“给你的这根是顾胜朝的,段秘书的头发跟黏在他头上似的,不上手摸,大概是真薅不下来。”
他话留三分地,不单庄氏周年庆,加上之前的几次论坛,但凡顾何两方一同出席,这个段克渊就不会出现。当年曾绍在宁城捡到这个小乞丐,彼时没放在心上,等再相见,这人摇身一变,倒成了程之卓的秘书。
以曾绍对程之卓的关心程度,以段克渊这个敏感的秘书身份,曾绍根本忍不住不查对方的底细,况且顾家二少流落在外至今没找回来,这是衆人皆知的事实,这些曾绍即便在气头上捋不清,冷静下来也就想明白了。
程之卓不禁咋舌,“你这股聪明劲儿是都用到我头上了?”
“我可以当你在夸我麽?”这一坛子醋在晚宴时下肚,此刻又在曾绍唇舌里来回翻搅,回味变得鲜甜可口,然後他重新发动轿车,改口道:“咱们不去兰斋了,还是送你回家休息吧。”
“我饿了。”程之卓说。
曾绍猛然转过脸,险些闯了红灯,他一脚刹车停下,受宠若惊地问:“想吃什麽?我让人做好送过来,还是想去兰斋吃?”
“我想喝粥。”程之卓说。
曾绍还记着庄希文的喜好,于是连连点头,“好,我现在就让他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