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不行,这款香露没有拿到她的香料铺子里卖来着。
她与罗子慈说好了,这香只能由她们两人用。
“我可以给你带些其他香露。”
游芳雪靠在她肩头吃吃地笑。
她来京城后遇到过许多权贵,有如陆家人一般心善的,有如书院同窗一般刻薄的,却独独没同眼前这位一样会开锁,会无端帮她擦眼泪,还会借她肩膀的。
半晌,游芳雪恢复了力气,松开搂着别人的手。
她还记得自己掌书的职责,抬眸问道:“你是来找书么?要寻哪本?”
薛时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问她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只是说:“我想找《本草经》。”
游芳雪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惊惧。
“好,我去帮你拿。”
但最后,她面色如常地起身,走入错落的书橱,很快被隐去身影。
*
翌日,周公山
沈令襟快活地骑着匹银鞍灰马穿梭在葱郁的林木间,时不时给它理理鬃毛。
他对着后头金质玉相的郎君感叹,“你终于通人性了!今日居然主动邀我游山。”
“我早就说了,这山川草木远比案牍公文好看得多。”
他身后,被烈日照得睁不开眼的薛雍阳轻哼一声,驭着马对准沿路的碎花踏上去。
通个鬼的人性。
一会儿就算计你。
几片花瓣软软地贴上马蹄底,薛雍阳捏了捏腰间的香囊,追上在前面撒欢的沈令襟。
对方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眯起那双狐狸眼,兴致勃勃地辨认着每一株植物,嘴里喋喋不休。
“这柏树年纪都比我爹大啦。”他摩挲着古柏发裂的树皮,忍不住喟叹。
“还有这木槿开得也比山下的早!可惜这颜色委实不好看,啧。”
绿树荫浓,山间溪流潺潺不绝,鸟鸣虫叫此起彼伏,它们随着沈令襟的声音一道传入耳。
真的很聒噪。
薛雍阳不应景地想,嫌弃地揉了揉耳朵。
但他很难去想象有一天这吵吵嚷嚷的声音彻底从耳边消失的场景。薛雍阳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如何释然好友之死的,反正从小家伙嘴里听来不太体面。
前世他为何查到一半便不查了,薛时依不明白,他却很清楚。
沈令襟的死是个极其巧妙的局,定然能引得他入场追凶。倘若真的查到了朱家的巫蛊祸事,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因为朱家是效忠太子的。
古往今来的巫蛊之祸总与什么东西相联系,猜也猜得到,很明显,有人想借他薛雍阳的手对付太子。
此事若追查到底,太子受牵连不说,与薛家也会产生隔阂,薛雍阳此后不再有投诚的机会;可若放弃追查,则会引人生疑,幕后人轻而易举地就能知道薛雍阳与太子有瓜葛。
这局让人进退两难,不得不夸一句手段高明。
但可惜这回终究是白费苦心了。
薛雍阳唇角扬起,打开香囊,把里面盛着的黑灰倒在手心上。
“沈令襟。”
他懒洋洋地喊人,“过来,有好东西给你。”
“你还给我带了礼?”
青年不明所以地骑着马过来。
“薛雍阳,你今天的心肠好得不像话——”
“啊!”
一声惨叫突兀地破开长空,惊飞鸟雀,黑影三三两两地,相偕着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