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梅香飘过,像是谁的叹息。
幽篁舍的灯亮了整夜。
楚寒玉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那半块干硬的桂花糕。
油纸已经泛黄,可他总觉得上面还残留着某种温度。
他试着在纸上画下那个模糊的玄色身影,画到一半却猛地将笔摔在桌上——他画不出那个人的脸,记不起那个人的声音,只知道心里有个缺口,空得发疼。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终于起身,走到剑架前,握住了那柄玄色的“尘缚”剑。
剑柄上的“镜”字硌得掌心生疼,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雪夜的梅林,染血的龙袍,还有那句被风吹散的“师尊,等我回来”。
“镜吟……”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口像是被撕开道口子,疼得他弯下了腰。
门外传来云皓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师尊,沈师兄说今日的朝霞特别好看,像您袍角的梅花!”
楚寒玉猛地擡头,眼底的迷茫渐渐散去,只剩下刻骨的痛楚。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总爱偷懒的少年,那个穿着玄色龙袍的皇帝,那个让他等了三年的晓镜吟。
“知道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指尖在“尘缚”剑的剑柄上轻轻摩挲,“让他……让沈毅来见我。”
晨光漫进幽篁舍时,沈毅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清瘦身影。
月白长袍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却掩不住那深入骨髓的落寞。
“师尊。”沈毅的声音有些发颤。
楚寒玉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的梅花树:“他……还好吗?”
沈毅的眼眶瞬间红了:“陛下很好,只是……总在夜里看寒月山的星图。”
楚寒玉的指尖在窗台上划过,留下道浅浅的痕迹:“他为什麽不回来?”
“玄真长老说您因他陷入心魔,陛下怕……怕您记起来会更痛苦。”
沈毅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说,只要您能安好,记不记得他,都没关系。”
楚寒玉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他想起三年前晓镜吟下山时,也是这样说:“师尊,只要您好好的,我怎样都没关系。”
“傻孩子。”他望着晨光中的梅花树,眼眶微微发红,“他不知道,忘了他,才是最痛苦的事。”
晨光漫过练剑场,新弟子们正在晨练。
云皓的“逐月式”练得有模有样,收势时却也习惯性地顿了下。
沈毅站在观礼台上,看着楚寒玉走下台阶,走向那个正在练剑的小小身影。
楚寒玉的月白长袍在晨光中泛着光,他走到云皓身边,轻轻握住了那只还带着稚气的小手。
“收势时要沉腕。”
他的声音清冽如霜,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像这样。”
云皓擡起头,看着师尊眼底的温柔,忽然觉得,这晨光中的梅花,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而千里之外的皇宫里,晓镜吟正站在御书房的窗前,手里摩挲着那枚梅花佩。
晨光落在玉佩上,泛着温润的光。
他忽然对着寒月山的方向轻声说:“师尊,我好像感觉到了,你在想我。”
风卷着梅香飘过宫墙,像是谁的回应。
有些等待,不管隔了多少岁月,跨了多少山水,终究会被记起。
有些牵挂,就算刻进骨髓,藏进心底,也总会在某个晨光熹微的时刻,破土而出,长成参天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