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推开晓镜吟,往窗外看——只见奚落槿和夜清薇正趴在门上,夜清薇的流音笛掉在了地上。
两人的脸都红得像熟透的樱桃,看见他望过来,吓得转身就跑,裙角扫过墙角的雏菊,带落了两片花瓣。
“都看见了?”楚寒玉的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晓镜吟低低地笑起来,从暗格里取出个鼓鼓囊囊的锦囊,塞到他手里:“给,多带点钱,让她们尽兴。”
他的指尖划过楚寒玉的唇,那里还带着点微肿,“师尊别恼,晚上……臣再向师尊赔罪。”
楚寒玉把锦囊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走,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走到宫道拐角,果然看见奚落槿和夜清薇躲在玉兰树後,看见他过来,夜清薇捡起流音笛,低头抠着笛孔,奚落槿却冲他挤眼睛:“寒玉,看不出来啊……”
“闭嘴!”楚寒玉的声音冷了半分,却没真生气,只是把锦囊往奚落槿手里一塞,“还去不去?”
“去!当然去!”奚落槿立刻笑成了花,打开锦囊一看,里面的银锭子滚出来好几个,还有几张崭新的银票,“陛下也太大方了!这是让我们把梨园包下来啊!”
三人换了身更寻常的衣裳——楚寒玉穿了件灰布长衫,奚落槿是粉色的布裙,夜清薇则套了件蓝布褂子,把流音笛藏在袖袋里,活脱脱三个赶集的寻常百姓。
出了宫门,市井的喧嚣扑面而来,比上次更热闹,原来是镇上的集日,卖菜的丶说书的丶杂耍的挤了满满一条街,连空气里都飘着糖炒栗子的香。
“先去买栗子!”奚落槿拉着夜清薇就往糖炒栗子摊跑,摊主是个老爷爷,正用大铁铲翻炒着栗子,油亮的外壳在砂子里滚得“沙沙”响。“来两斤!要最甜的!”
老爷爷笑着用牛皮纸包了两包,递过来:“刚出锅的,烫手呢!”
奚落槿迫不及待地剥开一个,金黄的栗子肉冒着热气,塞进嘴里烫得直呼气,却舍不得吐:“甜!太甜了!比御膳房的栗子糕好吃十倍!”她塞给楚寒玉一个,“你尝尝!”
楚寒玉接过来,慢慢剥开。
栗子的甜香混着烟火气,暖得人舌尖发麻。
他忽然想起晓镜吟昨晚在他宫里剥栗子,明明笨手笨脚的,却非要把剥好的栗子仁都塞进他嘴里,说“师尊练剑辛苦,该补补”。
“发什麽呆呢?”夜清薇用流音笛轻轻敲了敲他的胳膊,指着前面,“梨园到了。”
梨园门口挂着红灯笼,写着“今日上演《霸王别姬》”
的木牌在风里晃着。三人刚进去,就有小二来招呼:“三位客官,楼上雅座?”
“不用,就楼下吧。”奚落槿找了个靠前的桌子坐下,团扇往桌上一拍,“先来三碟茴香豆,一碟酱牛肉,再来两壶黄酒!”
楚寒玉看着她熟练的样子,挑眉:“你以前常来?”
“那是!”奚落槿得意地扬下巴,“当年在江南,我跟萧奕凡……”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拿起个栗子塞进嘴里,“反正比宫里好玩就是了。”
戏开场了,虞姬的水袖在台上翻卷,唱腔清越,听得人入迷。
奚落槿一边啃着酱牛肉,一边跟着哼,时不时用团扇拍着桌子叫好。
夜清薇喝着黄酒,流音笛在指尖转着,眼神却落在台上那柄霸王剑上,像是想起了年少时在寒月山练剑的日子。
楚寒玉没怎麽看戏,只是慢慢喝着酒,听着身边两人的笑闹声,觉得这黄酒的辛辣里,竟带着点微甜。
中场休息时,奚落槿拉着他们去後台看演员卸妆。
虞姬的扮演者是个年轻姑娘,看见他们,眼睛一亮:“三位是来看戏的?”
“你唱得真好!”奚落槿递过去一包栗子,“这个给你,可甜了。”
姑娘笑着接过去,指着旁边一个正在卸霸王装的老生:“那是我师父,唱了三十年霸王了。”
老生笑着冲他们拱手,脸上的油彩还没卸干净:“姑娘喜欢,下次来,老汉给你们唱段《挑滑车》!”
从梨园出来时,日头已经偏西。
奚落槿的手里多了个泥人,是照着虞姬捏的,眉眼精致得很。
夜清薇则买了把折扇,上面画着梨园春色,扇骨是檀香木的,闻着清心。
楚寒玉的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买的桂花糕,甜香混着檀香,倒也别致。
“去吃碗馄饨吧?”夜清薇指着街角的馄饨摊,那里飘着白蒙蒙的热气,“我闻着像猪肉荠菜馅的。”
摊主是对老夫妻,老爷爷擀皮,老奶奶包馅,动作快得像跳舞。
“三碗馄饨,多加香菜!”奚落槿找了个小马扎坐下,团扇往腿上一拍,“要热汤的!”
馄饨端上来时,汤里飘着翠绿的香菜,虾皮和紫菜闪着光,馄饨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荠菜馅。
夜清薇吹了吹,舀起一个放进嘴里,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比御膳房的鸡汤面鲜多了。”
“那是!”奚落槿吸溜着馄饨,汤溅到了鼻尖上都没察觉,“宫里的东西哪有这烟火气……”
楚寒玉慢慢喝着汤,看着她们吃得满脸通红,忽然觉得晓镜吟那家夥,或许早就料到他会答应,才故意提那种要求。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再想下去,耳根又该红了。
回到宫里时,夕阳正往宫墙上爬,把朱红的宫墙染成了金红色。
奚落槿和夜清薇刚到寝宫门口,就看见小太监端着食盒在等:“奚姑娘,夜姑娘,御膳房今日换了新厨子,给您二位备了糖醋排骨和松鼠鳜鱼。”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打开食盒一看,糖醋排骨油亮诱人,松鼠鳜鱼身上撒着金黄的松子,香气直冲鼻腔。
“陛下这是……”夜清薇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酸甜的汁裹着肉,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