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微蹙,不动声色瞥一眼身後的陆峥。
忽地,两个入内搜查的小兵架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
“大人,後院发现个可疑之人!”小兵道。
那男人一身酒气,双眼迷蒙,脚步虚浮。燕恒眸光一冷,示意小兵道:“弄醒。”
一碗冷水兜头淋下,中年男子猛地打了个寒颤,混沌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清明,脑袋微晃,望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喃喃道:“这。。。。。。这是什麽地方?”
垂头四顾,脸色在看清周围持械官兵的瞬间,骤然煞白,慌忙跪地哆嗦道:“各位官爷,饶命,饶命啊!小的没犯事啊!”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和这杀人的铺子有什麽关系?”声音冷沉。
男人身子抖得更厉害,结巴道:“回丶回禀大人,小的是城中永信珠宝的掌柜金三!这丶这,小的也不知为啥会在这儿!大人,小的冤枉!真的冤枉啊!”说罢就要磕头。
“永信珠宝?”燕恒脸色愈发暗沉,道:“你可知此处是黑市?昨日已有两名官差命丧于此!事到如今,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什麽?黑市!?”男人吓得魂飞魄散,哭天抢地道:“大人明鉴!小的真是永信珠宝的掌柜,做的全是正经买卖,跟黑市半点儿瓜葛都没有!”
真的毫无关系?燕恒旋即命手下继续在店内搜查。又过了小半天,官兵们翻遍角落,确实未找到更多线索,燕恒遂带着仍在喊冤的金三,来到其所述的京城珠宝街。
官兵们一个个鱼贯而入,将金三所指的铺子团团围住。铺内几个打杂夥计见了官兵皆是一惊,纷纷瑟缩着躲到柜台後。其中一个高个子夥计壮起胆子上前招呼官兵,说话间馀光小心翼翼扫过门口官兵身後,猛地瞥见那灰扑扑的中年男子,惊呼道:“金掌柜!”
“大人!您看!小的没骗您吧!小的真是冤枉的!”金三忙不叠上前替自己辩解。
“哼,这只能证明你确实是这儿的掌柜,可洗不清你谋杀官差丶走私皇家贡品的嫌疑。”燕恒顿了顿,擡手示意身後官兵入内搜查,转身看向金三:“你既是这珠宝铺的掌柜,好端端的,怎麽会跑到那黑市之中?”
“这,这。。。。。。大人,昨夜我跟几个同行摆酒设宴,喝多了。今晨一醒,人就躺在那後院里了,小的也不知为啥会在那儿啊!”金三搓起手。
“摆酒设宴?你们在何处宴饮?都有哪些人参与?”
“就是几个珠宝同行小聚,在天仙楼。是珠宝街的‘老大’——琳琅阁的掌柜做庄,说是一起交流些珠宝买卖的心得。”
“琳琅阁?珠宝街老大?”燕恒眉头微挑,指尖不自觉抚上腰间玉佩。
“大人有所不知,京中做我们这行的,都得仰仗琳琅阁赏饭吃。”金三道:“传说这琳琅阁背後有朝中大员做靠山,生意做得大着呢!”
燕恒又追问了几句关于琳琅阁的细节,可金三所知有限,只能勉强答上几句。燕恒收了话头,兀自踱步沉吟,直觉金三口中的琳琅阁有些古怪,可具体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琳琅阁,珠宝商,朝中大员。。。。。。嗯。。。。。。嘶!”
脑袋猝不及防撞上一个坚硬的後背。燕恒捂着发红的额头痛呼出声,身前人忙转过身上前将他扶住,一只温热大手覆住他揉额头的右手。
擡起发昏的眼皮仰头,待看清所撞何人,蹙眉微嗔道:“陆大侠?”
“没事吧?”陆峥眉头紧拧,目光牢牢贴在他发红的额头上。
燕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额间钝痛渐消,手背却被那只温热大手捂得发烫,他猛地回神,一个激灵缩回手,甩了甩头,道:“无妨。大侠无事吧?”
陆峥摇头,盯着他不语,眸色幽深。
燕恒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索性别开脸走到一旁,只留个後背对着陆峥。
他是怎麽了?原是自己走神撞了陆峥,怎麽反倒嗔怪起他来了?他与他不过萍水相逢,本不该将喜怒表现得如此直白。可不知为何,他总觉陆峥身上有一股莫名熟悉的安稳感,让他忍不住像幼时般骄纵。
这感觉太过奇怪,甚至有些可怕,万不可再流露半分。燕恒强行压下心头异样。
两人间的气氛正到了微妙处,燕恒轻咳一声,刚想开口缓解尴尬,前去搜查的士兵头领却急匆匆闯了进来,正好横在两人中间。
“大人,前後院丶库房和柜台都搜过了。”头领贴近燕恒,用仅供两人听清的声量回禀道:“没找到凶器和可疑物件,也没发现您特意交代的那种茶叶。”
说着,眼角馀光扫过燕恒和陆峥,後知後觉察觉到当下气氛,他觉得自己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大人和陆大侠这是。。。。。。起了争执?
没待头领继续懊恼,燕恒一改方才的无所适从,正色道:“这麽看来,永信珠宝和金三的嫌疑,暂时可以放一放了。”
言及此,瞥了眼立在柜台旁丶满脸愁容的金三,道:“不过,我倒觉得有个地方颇为可疑。金掌柜,你方才说的琳琅阁在何处?烦请带路。”
金三双目浑浊,垂着头不知看向何处,半天未有答话。
“金掌柜?”燕恒拔高声音,又唤了一声。
“啊!大人!琳琅阁?好!好!小的这就带路!”金三猛然惊醒,慌忙走到燕恒跟前,脚步却有些脱力。
燕恒擡眸,只见眼前人後背灰衣晕开一-大片深痕,显然是被汗水浸-透。
金三,分明在紧张什麽。
与初见官差的惊恐不同,恐怕只有深-入骨髓的害怕和担忧,才会让他失神落汗至此。
燕恒跟在金三身後,刻意与其保持几步距离,盯着他微微发颤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