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落下了,深暗笼覆,如幕,无光。
远方天地相接处,一缕不舍白昼的钴蓝,徘徊着,将远山染作水墨的影。
而近处,夜晚的气息升腾如海,热烈喧嚣。
街灯勾勒海岸线,车灯汇集如网,像流动的银河。
说起来,之前魏尔伦提起了兰波,兰堂?一年前荒霸吐事件中死去的那个港。黑准干部。
兰堂曾说他遭遇了搭档的背叛,而那个背叛他的搭档,就是魏尔伦吗?
原来,早在九年前,魏尔伦就想要带走中也了啊,甚至不惜向自己的搭档开了枪。
那麽现在,丢下中也,他找[N]干什麽,又想从[N]那里得到什麽?
思绪发散,像飘。
*
吊桥的尽头,一场拷问无声进行着。
而这边,雾岛栗月已等了好久。
看腻了城市,便索性擡头看天空。
天空很高。
即使已远离地面,但天空依旧很高。
自百米高处仰望夜空,是很不一样的感觉。
夜里是有云的,即使在晴朗的夏夜,也有着分散丶轻薄的云辉。
城市的反光将天雾染作不同颜色,偏紫的群青丶偏绿调的蓝。。。云厚一点的地方,绯色薄红,如黑夜霞光。
透过云雾轻纱的间隙,更远处,星子闪烁。
起初只能看见最亮的几颗,当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後,可以捕获更多的微光。
那像什麽呢?
数以万计卷逸的群星,像飘散的孢子雾,如起落的潮汐。。。而群星深处,又是什麽?
辉光丶深暗。。。是否有一天看四十四次日落的小王子,用笑音将星星摇作小铃铛?
无从得知,无从知晓,只有注视,仰望群星,而它们在那儿,在浩瀚与无尽中,静默无言,亘古不变。
“真正的孤独,如同星光。”
不知什麽时候,魏尔伦回来了。
注视着深蓝拥围的夜空,他的嗓音如一朵低行的积雨云:
“宇宙中独自飞行的的彗星,飘荡在虚无中,它悬浮着流浪,发出光芒,或反射光芒,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
“星群闪烁,但一颗星永远也无法靠近另一颗,无法回应,无法理解,只有寂静,直至漫长的湮灭。”
明晃晃的光耀流淌在男人双眸之间,他垂下的发尾如金色瀑羽。
但他只是执拗地擡着头,透过星光,诉说有关世界尽头的悲凉。
——星空,与孤独。
雾岛栗月怔住。
原来,这样美丽强悍的怪物,也受困于孤独,为之迷茫吗?
“为什麽带我来这里?”他问到。
“我想让你在能够看见星星的地方死去,即使,你无法感知,但至少,星星的美丽是真实的。”
“真实?”少年疑惑着:“在你看来,除目之所见之景,皆是虚假吗?”
狂风呼啸着,肆虐,带走体温。
就在他以为魏尔伦不会回答时,却飘来了对方梦呓般的低语:“是啊,是虚假的。”
“虚假的痛苦,虚假的喜悦,虚假的迷茫,我为此绝望,但即使是这绝望也是虚假的,是人格程式编写的既定代码。。。”
“无法偏离的轨迹的彗星,终将孤独飞行直至湮灭,我憎恨着,憎恨这虚无的命运。”
声音太轻了,散在风里。
雾岛栗月努力地去辨认。
他终于有些理解了,魏尔伦执着于中也的理由。
尽管星子万千,每一刻都有新星在宇宙中诞生,但只有中也,是唯一与魏尔伦相同的存在,是孤独灵魂在漫长漂泊中,如同粒子碰撞般巧妙的相遇。
“唔。。。所以,对你来说,只有中也是真实的。。。。他的诞生,你们的相遇,都是近乎可能性为零的事件叠加,是偏离轨迹的丶不可预设的,命运偏离点。”
文学作品中,通常将这样无数小概率叠加的几亿分之一称之为,——奇迹。
“但,真实与虚假,弄清了又怎样呢?”
虚假的,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就没有意义吗?
他擡头,正对上男人垂落的目光,如水,空茫又温柔,对方没能给出回答:“我不知道。。。我无法分辨,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