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进入黑风山脉的地界,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两侧山峦如同狰狞的巨兽,沉默地俯瞰着这条蜿蜒其间的官道。古木参天,枝叶蔽日,连阳光都难以完全穿透,只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虫鸣鸟叫似乎都稀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所有镖师和护卫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手时刻按在兵刃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密林。张猛脖颈上的伤还未痊愈,但他依旧挺直了腰板,走在车队最前方,如同警惕的头狼。陈远则带着几个好手,游弋在车队侧翼,如同敏锐的哨兵。
林可和杨华并骑行在队伍中段。杨华看似平静,但微微抿起的嘴唇和不时扫视周围环境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林可则显得相对放松,甚至还有闲心观察路边的植物,但他的大脑却在飞运转,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策略。
“这地方,天生就是打家劫舍的宝地啊。”林可低声对杨华感叹,“易守难攻,视野受阻,简直是为土匪量身定做的舞台。”
杨华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苦中作乐嘛,”林可咧嘴一笑,“放心,剧本我都快写好了,就等演员登场了。”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负责探路的一名镖师就连滚带爬地飞奔回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林先生!张总镖头!前面……前面老鸦口,路被堵死了!是黑风寨!他们……他们人很多!”
来了!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最坏的预想,成了现实。
“结阵!准备御敌!”张猛低吼一声,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训练有素的镖队迅行动起来,车辆被推向道路内侧,结成简易的圆阵。长枪手、刀盾手层层布防,弓箭手则依托车辆,张弓搭箭,箭头闪烁着寒光,对准了老鸦口的方向。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兵刃轻微碰撞的铿锵声。
林可深吸一口气,与杨华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他轻轻握了握杨华的手,低声道:“按计划行事,我先去会会他。”
杨华重重地点了下头:“小心。”
很快,密集而杂乱的脚步声、呼哨声、怪叫声从老鸦口方向的山林里传来,由远及近,如同逐渐逼近的潮水。紧接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从树林中涌出,粗略看去,竟有百人之众!他们衣着杂乱,手持各式兵刃,脸上大多带着蛮横和贪婪的神色,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
这群人散乱却有效地散开,呈一个巨大的半弧形,将威远镖局的车队牢牢堵在了这段相对狭窄的官道上。
为的巨汉越众而出,每一步都仿佛让地面微微震动。他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光。满脸虬髯如同钢针,一双铜铃大眼凶光四射,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和戏谑。他上身只套了一件不知何种野兽皮鞣制的坎肩,露出布满伤疤的胸膛和臂膀,手中那两柄门板大小的开山板斧,斧刃寒光凛冽,看着就让人头皮麻。
此人正是黑风寨寨主,“黑旋风”鲁魁!
鲁魁声若洪钟,带着震耳的嗡鸣,响彻整个山谷:“哇呀呀!威远镖局的龟孙子们!你鲁魁爷爷在此等候多时了!识相的,乖乖把镖车、货物,还有那个水灵灵的小娘子给爷爷留下!”他粗鲁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杨华身上,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男的嘛,可以滚蛋!爷爷今天心情好,饶你们几条狗命!如若不然……”
他猛地将两柄板斧相互一击,“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声震四野:“爷爷我这两把板斧,今天就要痛饮鲜血,把你们全都剁成肉泥!”
“剁成肉泥!”
“留下女人!”
“抢光他们!”
身后的土匪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挥舞着兵刃,出各种污言秽语和怪叫,声势骇人。煞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一些年轻的镖师脸色白,握着兵刃的手微微颤抖。
张猛气得须皆张,脖颈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他怒吼一声:“鲁魁!你个无耻匪类!想要动镖车,先问问老夫手中的枪答不答应!”说罢就要挺枪上前。
“张叔且慢!”林可一把按住张猛的手臂,力道不大,眼神却异常坚定,“让我来。”
“林小子!他……”张猛急道。
“相信我。”林可只说了三个字,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猛看着他,又看了看对面凶神恶煞的鲁魁和上百土匪,最终咬了咬牙,重重哼了一声,退后半步,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随时准备暴起难。
在所有镖师紧张、疑惑,甚至带着些许绝望的目光中,林可整理了一下因为赶路而略显褶皱的衣袍,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客气,甚至像是见到老朋友般的笑容?
他独自一人,缓步向前,走到了两军对垒的空地中央,对着如同凶神下凡般的鲁魁,从容地拱了拱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鲁寨主,久仰‘黑旋风’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威风凛凛,气概非凡!”
林可这出乎意料的举动和开场白,让原本喧嚣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不少。
土匪们面面相觑,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小子是吓傻了?还是脑子有问题?没见过死到临头还这么客气拍马屁的。
鲁魁也是一愣,铜铃大眼眨了眨,凶悍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打家劫舍十几年,遇到过跪地求饶的,遇到过拼死反抗的,也遇到过试图用背景吓唬他的,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彬彬有礼,上来就夸他的。
这让他蓄满力准备砍杀的势头,莫名地泄了几分。
“呃……”鲁魁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了句,“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见!”
林可笑容不变,仿佛没听到他刚才那些污言秽语,继续说道:“鲁寨主威震黑风山,麾下兵强马壮,晚辈心中一向是佩服的。不过,在鲁寨主下令动手之前,晚辈有几个小小的疑问,或者说,想跟寨主您,还有诸位好汉,算几笔小账,不知寨主可否拨冗一听?”
“算账?”鲁魁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他晃了晃巨大的脑袋,板斧指向林可,“小子,你他娘的到底想说什么?死到临头还算什么账?爷爷的规矩就是王法!”
“寨主息怒。”林可依旧不慌不忙,“晚辈要算的这笔账,非同小可,它直接关系到黑风寨上下几百号兄弟未来的饭碗,是吃香喝辣,还是……朝不保夕。甚至,可能关系到诸位的身家性命。”
这话一出,不仅鲁魁皱起了眉头,他身后的那些小头目和土匪们也骚动起来。关系到饭碗和性命?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放你娘的狗屁!”鲁魁身边一个瘦高个、眼神阴鸷的二当家厉声喝道,“大哥,别听这小子胡言乱语,拖延时间!直接动手抢了便是!”
林可目光扫过那二当家,心中记下,随即又看向鲁魁,语气诚恳:“鲁寨主,您是做大事的人,想必明白‘谋定而后动’的道理。听完晚辈这几笔账,若您觉得是胡说八道,再动手不迟。届时,晚辈引颈就戮,绝无怨言。但若晚辈所言,有几分道理,听一听,对黑风寨有百利而无一害。您稳坐钓鱼台,还怕我们这区区几十人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