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声里,安燠的尾扫过程砚沾血的手背。
他臂弯像座暖烘烘的山,把所有晃动都挡在外面——这让她想起上个月雷雨天,他也是这样用后背接住劈下来的劫雷,梢焦得卷成小毛球,偏还梗着脖子说"熊皮厚,不疼"。
“程砚,你闻着像烧糊的蜂蜜。"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出声。
程砚正盯着越来越近的金光,闻言耳朵尖猛地一抖,低头时喉结滚了滚:"那狼妖偷了俺藏在树洞里的蜜罐"话音被地裂声截断——脚下青石板"咔"地裂开道缝,渗出的金光里浮起细碎的星芒,像极了去年中秋他偷摸摘给她的桂花。
老参的药囊带子挂在腰间晃荡,跑过来时带起一阵参须香。
他白沾着泥点,攥着玉简的手却稳得像铁铸:"阿燠!这玉简里的图"话没说完,三人同时被气浪掀得踉跄。
程砚反手扣住安燠手腕,钉耙在地上划出半人高的火星;老参踉跄着扶住断墙,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他到底是上了年纪的精怪,哪比得熊妖皮实。
金光里的轮廓终于显形。
那是头比昆仑山巅还要高的巨兽,脊背披着鳞甲似的岩层,每片甲叶都渗着地脉的幽蓝,尾巴扫过的地方,裂开的地面又缓缓愈合。
它闭着的眼是两汪深潭,潭底沉着细碎的金芒,像谁把满天星子揉碎了撒进去。
"嗷——"
低沉的咆哮震得安燠耳膜疼。
她攥紧程砚的衣角,现他的手指正微微颤——不是害怕,是兴奋。
熊妖打架时总这样,血脉里的躁动压都压不住,连带着后颈的绒毛都支棱起来。
"这家伙"程砚把钉耙往肩头一扛,兽纹在他手臂上若隐若现,"比上个月那只撞坏山神庙的巨龟还壮实。夫人你躲俺身后,要是打起来"
"它不是敌人。"老参突然开口。
他不知何时取出了所有收集的碎片,那些沾着泥污的玉片在掌心浮起,出淡青色的光。
安燠眯眼去看,现碎片拼接成朵六瓣莲花——正是她在镜厅里见过的"镇心印"。
巨兽的眼皮动了动。
潭底金芒翻涌,终于睁开一条缝隙。
安燠被那目光扫过,突然想起前世濒死时,月光透过闺蜜的匕刺进心脏的感觉——冷,却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慈悲。
"九印归位命运终将逆转。"巨兽的声音像地脉在轰鸣,震得三人脚下的碎石都跳起来,"等了三万年,终于等到能听懂我说话的人。"
程砚的钉耙"当啷"砸在地上。
他扭头看老参,熊耳朵蔫蔫地垂着:"老参,您刚说它不是敌人?可它这阵仗"
老参的手指抚过镇心印,指节白:"五百年前,有位女仙耗尽修为封了这头巨兽。她在玉简里写"他喉结动了动,"她说这是最后的火种。地脉崩解时,它会吞了所有怨气;地脉复苏时,它会吐出生机。可唤醒它需要九枚镇心印"他突然看向安燠,"阿燠,你在悬崖下捡到的那枚碎玉,是不是也刻着莲花?"
安燠猛地摸向衣襟。
贴肉挂着的小玉牌正烫,那是她撞树签到时触的隐藏奖励,当时只当是普通玉佩收着。
此刻玉牌表面浮起淡青纹路,和老参掌心的镇心印严丝合缝。
程砚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烫得安燠耳尖红:”夫人,你别怕。要是这玩意儿要你拿玉牌换"
"不是换。"巨兽的声音更轻了些,像是怕惊着他们,"九印本就是一体。你们集齐了,我才能醒。"它的眼睛完全睁开,潭底金芒漫出来,裹住三人的脚腕,"现在,你们要选——是让我吞了这方地脉的怨气,换百年太平;还是"
"还是怎样?"安燠脱口而出。
她感觉玉牌烫得厉害,像是要融进血肉里。
程砚的手却更紧了些,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像在哄受了惊的小狐狸。
老参突然笑了。
他白被金光染成金色,眼角的皱纹里都是泪:"女仙说过,最后一个选择要交给心最诚的人。阿燠,你摸摸看"他指向安燠的掌心。
安燠这才现,不知何时,她掌心浮起道淡金色的纹路——那是程砚去年送她的龙符,用昆仑山龙涎刻的,说是能保平安。
此刻龙符正泛着微光,和镇心印的青光缠在一起,像两条交尾的蛇。
巨兽的目光落在她掌心,轰鸣声里竟带了丝笑意:"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