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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啓山路（第2页）

但她并不焦虑。

如今干旱极寒已过，这里又是南境山林，地势虽陡，却物産丰富，水源不断，野菜果子漫山遍野，山鸡野兔也能见些踪影。

只要掌握节奏，不贪不急，她有信心把这些人带出去。

她更担心的是健康问题。

西南山林，最怕的不是饿死，而是病倒。尤其是——瘴气丶蚊虫丶蛇蚁毒物。

“从现在开始，”林青禾看着衆人，声音不高却冷静坚定，“每个人都要扎紧衣口丶裤口，不许裸脚，不许露小腿。”

她带头将裤脚紧紧缠起，再用布带层层绑住，从膝盖到脚踝，不留缝隙。

“虫蛇多的地方，你们怕看见它，它也怕听见你。所以行走时，一人拿根棍子，不停打草，脚步放稳丶声音别小。”

她话音刚落，林青山就取了根粗树枝削成尖锥，捶了捶脚下的乱草。

吴春花和魏长福也照做，手起刀落，不一会儿便人人手中有棍。

调整完衣物工具，她便带几人出去周边探路丶采集。

林青禾走在前面，眼神时不时在草木之间游走，脚下步伐稳而不急。

她知道，这片山林毒虫多，气候潮，稍有伤口或接触，便可能引起大问题。可她也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药。

瘴气丶毒虫丶蛇蚁……山中不缺毒，但也不缺解。

——关键是，你要认得清。

她在林中停下，指着一丛藤蔓上的紫色花苞：

“这是鱼腥草，清热解毒丶排脓祛湿，一旦有人发热长疮，可吃也可涂抹患处。”

再往前，她拨开草丛，露出一抹低矮植物，叶片细长如剑：

“这叫鬼针草，解瘴毒，驱虫痒。”

“那边那丛白花，是白花蛇舌草，可以防蛇虫咬後发炎。”

“金银花丶半边莲丶地丁草丶七叶一枝花……这些你们都记住了，别摘错了。”

她边讲边采，杨秋菊丶赵芦花在旁一边帮着拔丶一边默背记法。她们都是亲历疫病时守过病人的，对药草认得比寻常人多些。

林青禾将一束野葱系好挂在背篓上，又找了两片艾草揉成汁液，敷在手臂外侧：“这能避虫。人人都取一撮，抹耳後丶手背丶脖颈处。”

魏长福也分了一小把：“这味挺冲的，怪不得虫子不爱。”

“你不也不爱。”林通笑。

衆人心里因劳累紧张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了松。

*

夜晚回到营地，林青禾安排人将草药清洗丶分拣丶分类。

药食一类做汤熬煮，艾草捣汁分给衆人涂抹，其馀可晒干的，用竹帘摊开压制，入包密封。

她甚至将一部分药渣和水，混入灰土，做成驱虫的“防瘴泥”，让衆人抹于足底丶腰侧。

“这山里天气怪，一到晚上就起雾，有毒的东西全藏在这雾里。”

“这泥不一定真能挡瘴，但能挡寒丶避湿，总胜过干熬。”

老人们听後连连点头，小孩子不明所以，也乖乖照做。

营火堆边一时满是草香与药香交织的气味。

夜深时，林青禾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远处雾气缠绕的林脊。

她已经闻到了风中那一缕不属于熟悉植物的味道——那是云诡山独有的冷香味，夹着潮湿丶泥霉，还有一丝古怪的甜。

她知道，她们已经很近了。

可越近，心里的忐忑也越多。

这一行人，背着命丶扛着病丶带着孩子，靠着一腔信念撑过逃城，又一路顶着林中毒虫走到这里。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在命里扒路。

可她不能停。

哪怕只剩一把炒豆丶一小袋药粉，一口气——她也要将这些人，带到那云雾缭绕的山後面去。

那山之後，是不是桃源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眼下她们再没第二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