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
仲亦白伸手托住淡岭不断下滑的身体,将人揽入怀中。同时,他擡起右臂虚虚地环过其後脑勺,以确保摄像机拍不到淡岭的脸。
吴链很快发现不对,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仲亦白没等他开口,径直交代道:“我带他去看医生,你们接着录。”
吴链面露难色,压低嗓音:“刚才镜头正好拍着你呢,这会儿直播间里怕是已经有弹幕在问了,我要怎麽……”
仲亦白指挥跟拍摄像走远些,尔後把淡岭打横抱起。他边往博物馆外走,边向吴链传授面对评论时的独门绝技:“别理,选择性失明就好。”
仲亦白直奔门前停车场,期间怀中人渐渐恢复了意识。
淡岭的脑袋耷拉在仲亦白肩头,耳边传来粗重又急促的呼吸声。
他懒懒地掀开眼皮,不合时宜地吐槽了句:“仲影帝还真的是公主抱上瘾啊……”
闻言,仲亦白脚步稍顿。他垂眸看了看,旋即长长吁出一口气。
仲亦白强压下想原地撒手教训某嘴欠病猫的冲动,加速走到越野车旁,打开後车门。
他将人平躺着安置在座位上,继而用纯净水打湿手帕,给再度陷入昏睡之中的淡岭擦了擦脸和脖颈。
随後,仲亦白倚在车外,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对面按下接听,来不及说什麽,仲亦白便抢先开口道:“重感冒,反复发烧,症状大概持续五天左右。方才因剧烈运动晕倒,有过短暂清醒,但目前是发烧昏睡状态。派辆救护车来市中心博物馆门前,停车场C06,立刻。”
“仲亦白,我开的是私立医院,不是你的家庭医生!OK?!”
话虽这样讲,但仇琳仍是起身走出了院长办公室,“等着,十分钟。”
仇琳领着两名医护人员登上救护车,司机约莫是被院长亲自带队出车的阵仗惊到了,愣是只用了七分钟就顺利抵达现场。
经过一番检查,确认淡岭并无大碍,仲亦白始终紧蹙的眉间总算得以舒展几分。
“直接送回民宿吧。”
仲亦白的视线依旧定在担架床上,盯着淡岭那张眼下发青的憔悴脸孔,“麻烦在药里加些安神的,他这几天应该都没休息好。”
仇琳冲急诊医生点了点头,转而揶揄仲亦白:“你们俩凑到一块的时候,是必须得有一个人躺着吗?”
仲亦白没应声,仇琳便自顾自地回忆起来:“三年前,是你躺在诊室沙发上,像一条离了水眼看就快要活不成的鱼。当时Noah担心你在治疗间隙会出现自残行为,所以不得不向淡岭坦白你的病情。
我至今记得他揪住Noah衣领质问的神情,那样一个云淡风轻连悬崖都敢攀的人,竟然会恐惧得止不住发抖。你知道的,我对你们这种一见钟情的脑子向来不大能懂,但那会儿我确实有点相信爱情。”
仲亦白无声地扬唇笑笑,擡手替淡岭理了理额前的乱发。
仇琳瞧见他腕上戴着的白玉手串,又开口道:“後来,他偷偷跑回挪威看你,托我转交这玩意儿。我依照嘱咐没跟你透露具体来源,只说是保平安的,但你其实早猜到了吧?”
仲亦白下意识看了看淡岭紧闭的眼睛,而後扭头睨着仇琳。
仇琳耸耸肩:“放心吧,睡得熟着呢,直接拉走卖掉他都不会知道!”
“仇大小姐……真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话。”
仲亦白阴阳怪气地张嘴还击,指尖习惯性地拈动腕间的白玉珠子。
“嗐,你不要对异国生异国长的同胞的用词要求太高嘛!”
仲亦白不置可否,将温热掌心摊开放到淡岭扎着针的左手下方。
仇琳捋了捋脸侧散落的长刘海,接着讲:“不过说实话,原本一开始我真没打算替你收下手串的,毕竟是他狠心甩了你。可如果没有他,你多半也不会有意愿去解决自己的精神障碍,所以在这一方面我觉得要感谢他的出现逼了你一把。还有就是,他当时看上去像是遭遇到不太好的状况。有句话怎样讲的来着……”
仇琳热衷引用的汉语水平日常遭遇磕绊,搜肠刮肚半晌才终于划拉到想说的:“哦,哀莫大于心死。他那会儿状态很糟,但又跟刚认识他时那种作死的冒险不同。Anyway,纵然如此还坚持漂洋过海给你送串护身符,到底也不是个足够坏的人吧。”
仲亦白摩挲着淡岭的指背,沉声附和:“是啊,哪有坏人只肯对自己心狠的。”
救护车司机踩下刹车,引擎熄火。
仲亦白抽出掌心,难得模样郑重地跟仇琳道了声谢。
进入民宿主楼,医护人员一前一後将淡岭擡进了三层尽头的套房内。
安置好病患,交代完用药事宜,仇琳等人便啓程返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