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祉的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你和我住吧,我的床很大,不会挤到你的。”
月光勾勒出他侧脸凌厉的轮廓,平日里极具攻击性的眉眼此刻却染着柔和的光。
艾玙盯着那道剪影看了片刻,嘴唇微动:“好,麻烦你了。”
邬祉脚步一顿,唇角终于扬起笑意。
他反复推敲措辞,既怕唐突了对方,又担心随意的态度会让艾玙觉得不受重视。
其实只需一句妥帖的邀请,就能让悬着的心落回实处。
云纱缓缓褪去,月亮像刚从牛乳中捞出的玉盘。
树影在月光里婆娑起舞,连晚风都裹着蜜糖般的甜腻。
烛火摇曳间,艾玙颈间那方美玉终于露出真容。
寒潭般的质地凝霜裹雪,玉色如淬了冰碴的月光,隐隐透着拒人于三尺之外的疏离。
玄色绳结松松绕在修长脖颈,恰似为这份冷意添了道枷锁,将玉坠牢牢锁在衣襟深处,平日里从不轻易示人。
而此刻,随着艾玙俯身摆弄机关锁球的动作,那抹冷光竟毫无防备地坠入邬祉眼底,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层忽而裂开细缝,透出令人心颤的隐秘。
艾玙蜷坐在床榻内侧,指尖反复摩挲着机关锁球上蜿蜒的云纹,深褐色的木球在掌心起起落落。
听见身後传来布料窸窣声,他下意识往床里挪了挪,发梢扫过玉坠轻轻晃动,带起细碎的微光。
邬祉悄无声息地从身後贴近,身形几乎将艾玙整个笼罩,似要将人纳入怀中,可垂落的双手却规规矩矩搭在身侧,只虚虚悬着。
温热的呼吸掠过耳畔,他轻声问:“难吗?”
艾玙指尖仍在机关锁球的暗纹上游移,头也不回地答:“要仔细琢磨一下。”
平静的语气藏着笃定,显然并非毫无头绪。
氤氲的水汽还未散尽,艾玙墨玉般的长发半干未干,衬得肤色愈发苍白冷冽。
邬祉的目光不自觉下移,刚沐浴後的肌肤泛着薄粉,锁骨凹陷处凝着水珠,连指节都透出珊瑚色的莹润,在昏黄烛光里晕染出几分脆弱的温柔。
“啪嗒——”
温热的血珠坠落在手背上,像突然绽开的红梅。
两人同时僵在原地,寂静的房间里,仿佛能听见急促的心跳声。
邬祉下意识伸手一抹,指腹瞬间被猩红浸染。
他慌了神,忙往裤子上蹭去,动作却越发慌,反倒在墨色衣料上晕开斑驳痕迹。
“别动。”
艾玙攥住他手腕,另一只袖子已经扬起,带着少年特有的热忱,作势要替他擦拭鼻尖的血痕。
“别!”
邬社猛地往後缩,耳尖烧得通红,“……脏。”声音闷得像含了团棉花。
艾玙愣了一瞬,随即仰头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屋内回荡:“邬祉你……哈哈,嫌弃我还是嫌弃你自己啊?”
邬祉耳尖发烫,低声嘟囔:“笑屁啊。”
可嘴角不受控地扬起,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手背上的血渍,黏腻的触感混着莫名的心跳,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真没事,春天火气大。”
艾玙总算收住笑,歪头盯着邬祉泛红的耳尖,像发现了什麽有趣的宝藏,“你耳朵红了。”
“……你也是好吗?”
“我是笑的,你仰着点头。”
艾玙用腿轻轻踢了踢他,眼里带着调侃,“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邬祉掀开被子跳下床,怪异的姿势显得动作有些狼狈,“我自己处理。”
等他回来时,艾玙已经躺下了,手里还在摸索着锁球。
邬祉也躺下,伸手轻轻戳了戳艾玙的肩头,不自觉放柔了嗓音:“早点睡。”
艾玙终于停下动作,侧头应了声“嗯”,眼尾的光像是融了碎冰,清冷却不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