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下来,可偌大的床上,两人却只盖着一床被子。
艾玙突然开口:“邬祉,我可能会抢被子,你要不要再加一床?”
邬祉也歪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没事,我躁。”
艾玙又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暖意。
艾玙睡觉很安静,邬祉在骨鸢村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闷头呼呼大睡,一点都不影响旁边的人。
可就是这样完全信任丶任人宰割的模样,特别招人。
邬祉第三次下床,暗骂自己自讨苦吃。
他回来後,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下。
艾玙一如既往地睡得沉静,面朝着里侧,乌黑的发丝随意地散落在枕上,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後颈,在昏暗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浸着薄汗,还冒着丝丝热气。
他侧躺的身形被单薄的棉被包裹,优美的身体曲线依然若隐若现,仿佛是画师精心勾勒的线条。
因为只有一床被子,艾玙自觉地缩在里面,与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邬祉收回视线,不知过了多久,床板在身下发出细不可闻的响动,他朝内侧挪了半臂距离,艾草混着皂角的气息突然变得滚烫。
又一阵绵长的静默後,他几乎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冲动,让温热的胸膛贴上那团冰凉的身躯。
艾玙无意识地往热源处蹭了蹭,邬祉紧绷的神经却在此刻轰然松懈,阖眼时睫毛还在微微发颤,像停在危崖边不敢振翅的蝶。
邬祉睁眼又闭眼,反复数次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轻轻把手搭在艾玙腰间。
“晚安。”
细微的颗粒在光柱中旋转跳跃,如同被施了魔法的精灵,把寂静的空气搅成闪烁的绸缎,每一粒微光都裹着它们独有的清冽与温柔。
邬祉的墨发与艾玙的青丝绞作一团,整整一晚,任手指如何轻挑慢拈,总在抽离的瞬间又缱绻相绕。
艾玙踢落的棉被委顿在床脚,露出半截白皙的脚踝,像一团揉皱的云絮。
他醒了许久,却依旧维持着熟睡时的姿势,指尖慢悠悠地摆弄着机关锁球。
金属咔嗒声里,纠缠的发梢正借着晨风,又悄悄缠上了对方耳後的碎发,剪不断,理还乱,偏生又在朦胧天光里酿出几分不自知的旖旎。
落在腰侧的手掌渐渐收了力,艾玙转过去,邬祉手中的发丝流走。
艾玙声音微微沙哑:“你醒了?”
“嗯。”邬祉应了後,没声了。
过了很久,邬祉又睁开眼,显然是睡饱了。
艾玙把机关锁球给邬祉看,道:“我解开了。”
“好厉害。”
“邬祉,你能再送我一个吗?”
艾玙的侧脸浸在半明半暗的晨光里,那对往日总像深潭般能看穿人心的漆黑眸子,此刻却没有他,像在刻意躲避什麽滚烫的东西,又似藏着不敢直视的秘密。
“可以,不过是作为奖励。”
“奖励?”艾玙偷瞄了他一眼。
“你认真吃饭,乖乖睡觉,还解开了机关锁球……看来我还欠你两个奖励。”
邬祉刻意放缓语调,看着对方耳尖瞬间泛起的薄红,不自觉笑了。
艾玙很白,哪儿红了特别明显。
“你起来一下。”
艾玙突然伸手去扯纠缠的发丝,指尖擦过邬祉脖颈时带起一阵战栗。
然後,少年轻盈地从他腰间跨过。
“我要起床了。”艾玙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低头穿着鞋袜。
邬祉支起身子,手肘撑在枕头上,目光像被黏住了似的,牢牢钉在少年单薄的後背上。
看他低垂的脖颈,看他耳尖若隐若现的红,看他发尾在晨光里轻轻晃动。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勾住艾玙的发尾,像拈住一片随时会飞走的蝶翼,又像是深闺里撒娇的小妾,舍不得情郎离去,非要用这样隐秘又亲昵的举动,留住片刻温存。
“邬祉,我们出去吃早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