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因为噎着而轻轻捶胸的动作,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边那碗没动过的汤又往她的方向推近了几分。
芳如被那口干硬的窝头噎得够呛,咳得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花,正难受地捶着胸口,视线里便多了一只粗瓷碗,正是周凌面前那碗他没动过的、清得能照见人影的菜汤。
碗被推得悄无声息,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挪动了一下位置,恰好停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推碗的人,目光却依旧胶着在虚无的棋盘上,看不出半分情绪,仿佛这小小的举动与他毫无干系。
芳如捶胸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那碗汤,又飞快地瞟了一眼仿佛老僧入定般的周凌,心里那点刚被食物压下去的别扭劲又“腾”地冒了出来。
喝,还是不喝?
喝,好像就默认接受了他这别扭的“好意”,甚至……承了他这份情。
方才自己还信誓旦旦说他是找替死鬼试毒,转眼就喝他给的汤,这脸打得未免太快。
不喝?
喉咙里的梗塞感实在难受,那点清汤寡水此刻如同沙漠甘泉般诱人。
跟自己过不去,才是最蠢的。
电光石火间,芳如做出了决定。
她几乎是带着点赌气的意味,一把抓过那只碗,仰头“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
动作幅度很大,故意制造出声响,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这行为背后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心跳微乱的事实。
温凉的、几乎尝不出任何油盐味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冲开了那团噎人的干硬,带来一阵短暂的舒畅。
她放下空碗,故意用力抿了抿唇,像是要擦掉所有不属于自己的痕迹,然后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试图将刚才那片刻的“接受”重新拉回到对峙的轨道上:
“哼,看来是没毒。算你还有点良心,没真拿我试药。”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得了便宜还卖乖?甚至隐隐有点……娇嗔?
她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词惊得一阵恶寒,立刻绷紧了脸,重新抓起那个没吃完的窝头,恶狠狠地咬了下去,再不肯抬头多看旁边一眼。
而另一边,周凌的目光再次从棋盘移开,落在了她身上。
看着她像只饿极了的小动物般仓促又努力地进食,纤细的脖颈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动着,沾了些许碎屑的嘴角,还有那因为急促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周凌的眼神深了深,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那目光不再是棋盘上的冷静算计,而是带上了一种更为复杂、深沉的东西,像寂静燃烧的暗火。
芳如又噎了一下,好不容易顺过气,一抬眼,正好撞上他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视线。
那眼神让她心头猛地一跳,刚刚平息下去的尴尬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又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