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後,烛火通明的松涛院。
沈耀和陈秋蓉已经彻底醒神,一个黑沉着一张脸,一个捏着帕子抹着泪。
府医正坐在床边,为沈霖珲检查伤势。
片刻後,他站起身,遗憾摇了摇头,“主君,公子的伤,着实有些严重。”
“什麽?”陈秋蓉眼泪流得更凶,“我可就这麽一个儿子啊,要是他没了,我还怎麽活。”
“府医道,”夫人放心,公子并无性命之忧。”
“只是。。。”他低着头,斟酌着话语开口,“只是公子腿上的伤十分严重,须得做好。。。往後有可能不良于行的准备。”
“你说什麽!”
沈耀眼珠子都要瞪圆了。
府医生怕他迁怒自己,连忙道,“老朽医术有限,或许。。。或许。。。请百草堂的蔺大夫来看一看,不知还能不能有回转的馀地。”
他这话说三分留七分,只因心里知晓,即便是蔺谷来了,大概也很难让沈霖珲恢复如初。
可眼下这情况,总得一试。
更何况,蔺谷德高望重,即使真不成,沈耀也不敢朝蔺谷发脾气。
沈耀脸色极差,一旁的刘管家连忙将从沈霖珲身上取下来的布条递到他眼前。
那布条上边用烧过的柴火灰,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大字——“欠债还钱”。
沈耀气得直接扬手,就想将这布条撕成个四五片。
刘管家连忙阻止,“主君,使不得啊。”
“孽障!”
“孽障!”
沈耀脸色涨得通红,指着陈秋蓉质问,“我让他跪祠堂悔过,你是不是偷偷放他出去了?”
陈秋蓉心里一惊,否认道,“主君说的话,府里哪个敢违抗。”
“那就是这小兔崽子自己又偷偷跑出去赌坊了!才会被人抓去。”
事到如今,沈耀也想明白了,沈霖珲那日说的话没有一句属实,保不齐在誉州时也压根没好好上学,欠下的债,也不止那日上侯府讨要的那些。
他在临安城时就养在侯府里,平日里虽是好动顽劣了些,但到底有自己亲自看着,学问是差强人意,但却从未犯下什麽大错。
这才去了誉州多久,没想到回来时竟染了这些陋习,现下又被打成这幅鬼样子。
沈耀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旁的陈秋蓉哭哭啼啼,“主君,珲儿受了这麽重的伤,您可要为他做主啊!”
“做主?做什麽主?”沈耀冷哼一声,“是要为他到京兆府门前击鼓鸣冤吗?还是找个状师写状纸递过去?”
“这。。。”
“你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呢!”沈耀气得一把推开她。
这事若是闹到京兆府,那便全临安城的都知道承德侯府出了个赌鬼,欠了一身赌债被人废了腿,下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
此等荒唐之事,他断不可能拿到明面上说。
“可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珲儿受这样的委屈吗?”陈秋蓉拧着帕子掉眼泪,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儿子,心疼得不行。
沈耀默了片刻,道,“不能到京兆府报官,那咱们便私下查!”
虽是需要花些时日,但也好过报官弄得人尽皆知。
陈秋蓉喉间哽了哽,却也说不出什麽反驳的话了,只能转头朝下人微喝道,“还不赶紧去百草堂将蔺大夫请来。”
“是丶是。”
下人领了命,急急忙忙跑出去。
天才刚蒙蒙亮,承德侯府已经乱作一团。
而沈攸关紧门窗,拉紧床帐,将自己蒙在床榻锦被之中,心中默数着星星,强迫自己再睡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