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却是反唇相讥,“那也比不得父亲,拿我的命,给景申和景沉铺路。我们不过,彼此彼此而已。”
“你这说的是什麽浑话!!”
“那敢问父亲,我若真的杀了子期。姑奶非要一个交代,父亲会如何办?”
闻言,凌照屹眼底闪过一抹心虚,语气陡然拔高:“这事不会讲过,死都死了,她就算再不罢休,还能拿底下的谁去给她孙子赔命不成!”
“凌景驰,你没做好事就没做好事!你莫要拿这些倘若来堵我的口!”
他仿若一个被气狠了的老父亲,指着凌景驰直哆嗦。
相比凌照屹的虚张声势,凌景驰反而从进门就一直很沉静,“如果姑奶一定要呢?”
“要什麽?”
“要一命赔一命。”
借着透过窗户的昏黄的光晕,凌景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凌照屹,“父亲准备拿谁的命,赔给姑奶来息事宁人?”
“我……”凌照屹语塞,转头看向光透过来的方向,“此事为父自有打算。”
暖黄的光投在凌照屹的脸上,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可他再度转过脸来,看向凌景驰时,脸上的柔光便消散。
他的脸融在阴鸷的暗色,“可你!这麽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我想也是。”凌景驰神色始终很平淡,“可比起让您失望,我更想活着。”
“凌景驰!你有完没完了!!”
“左右往後你也不会再让将重要的事交给我做,索性我们今日便摊开一些吧。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没必要遮来遮去了。”
“接着方才的问题,父亲准备,拿谁的命来息事宁人。其实您不讲,我也清楚。”
“从一开始,你选我去做这件事,就已经打算好了,不是吗?你不可能派景申和景沉任何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因为他们都杀不了凌子期,反而会被杀;即便子期手下留情不杀他们,也会受伤,您也舍不得。”
“而我丶放眼整个雁西侯府,是最有可能做到的人。我受伤与否也并无关系,毕竟,就像你说的,我如果完成了这件事,爷爷在心里会很高兴,这块心病的祛除,心里的那杆秤就会偏向您。而就算姑奶不依不挠,您来一个大义灭亲,拿我一命抵一命,也再也说不得什麽。”
“到时候,姑奶膝下没有了继承人,雁西侯府就该轮到爷爷,轮到您这里,然後是景申和景沉。”
“所有的一切,都打算得很好。用一个区区庶子,得到一个偌大的雁西侯府,真的是一笔划算得不能再划算的买卖。”
凌景驰立在原地,像是脚生了根,又像是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
“只可惜,这个庶子,不想死。”
夜色浓重。
四下寂静。
轻轻的“嘎丶丶吱丶”一声,门被偷偷摸摸地推开。
安安偏头望过去,便瞧见凌子期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她轻轻半撑起身子,“你怎麽来了?小心阿爷听见了,拿瓢敲你脑袋。”
“阿爷睡着了。鼾声如雷,醒不了。”凌寒归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将被子往上提到她脖颈处,按着她躺了回去,“我想陪陪你。”
然後再替她掖了掖被子,才坐到床前的地上。
陈婆婆家的床,比湖心居的架子床要矮一截,凌寒归坐在地上,床棱只到他的胸口。
她侧过身,戳破他的心思,“大晚上的,我能跑哪儿去。答应了你留下,就不会走。”
“我知道。”凌寒归擡起胳膊靠在床沿,微微俯,趴在床边,“你睡你的。我就靠这儿眯着。”
知道多劝也没用,无奈失笑:“行吧。如果在这儿你安心一些。”
冬夜总是很寂静,没有夏日的虫语蛙鸣。
不下雪的日子,也没有树叶的摩擦声。
白日里陈婆婆摸她的手太过冰凉,晚上给她的房间多放了一盆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