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采珺把盒子轻轻放到桌上,“你和摄政王是怎麽回事?”
提及齐岸,凌景驰下意识反射弹跳站起,“姑奶,我和王爷,我跟王爷,我们王爷……”
话到嘴边,又被嚼得稀碎。
手足无措的模样,落在凌采珺眼里,忍俊不禁,“问个话,怎麽还紧张了。都讲了闲谈不拘谨。坐着说。”
凌景驰讪讪地坐下,“是,是。”
“我是说,前头不是说,摄政王跟陛下讲,要回边疆呢?听说日子都报上去了,怎麽还没动身的意思。”
听闻是打听这事儿,凌景驰就放心下来,应了一声回答:“因为听说定了岁宁出门的日子,我和王爷就问陛下多留了两日。”
“这样啊……”凌采珺偏头望着外头即将亮开的天色,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你原本岁数就比子期大,我旁敲侧击问了几回你母亲怎麽没给你说亲。我还想着,反正要多留一段时日,要不要把婚事提一提。”
“不!不用!不急!”凌景驰猛站而起
凌采珺扶着额头,轻轻揉了揉,“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一惊一乍的作甚?姑奶这房里的椅凳是放了针啊?”
凌景驰讪讪坐下,“没,没有。”
“就算你与王爷有个什麽,那也是要成亲的,哪有这样不明不白地过的。”
凌景驰“唰”又猛地站起来,“姑丶姑丶姑丶姑奶……”
凌采珺揉着眉心,阖眸都没眼看,“你可闭嘴吧。再结巴下去,我都差点以为自己要跌辈儿了!姑奶就姑奶,拿来那麽多个姑姑。”
“姑奶,我和王爷……”凌景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後猛地擡头,无比坚定,“我们是真心的!!”
“姑奶!我知道你们不会接受的,我也没有谁去过能得到你们谁的认可。您觉得我离经叛道也好,不肖子孙也好,我此生可以不娶妻不要子,但是不会放开他。他去何处,我便陪着他去何处,你们就当,我是镇守边疆,死在边关了吧!”
凌景驰一口气一股脑地说了个痛快。
凌采珺听完之後,并没有露出很诧异的神情。
只是低垂着眼眸,思索了好久,擡头问他:“你知道子期今日回不来了吗?”
“什麽?”凌景驰满脸错愕。
于是凌采珺换了个问法,“如果今日是摄政王出殡,你还回来吗?”
“你是说子期他要殉丶殉……”凌景驰看着凌采珺神情倦容,後面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是啊。”凌采珺理了理衣袖,慨叹一声,“他不要雁西侯府,不要我这个老婆子啦。”
凌景驰望着她,说笑的语气,可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从沈繁锦父母,到凌寒归爹娘;再到沈繁锦,如今是最後一个凌寒归……
“他出门前啊,我替他整理衣襟,轻轻一扯就看得清楚,那丧服底下穿得是喜袍呀。这浑小子啊,笨得嘞。也不知道岁宁那丫头看上他什麽了。”
“那我丶我这就去……”
去把他看住。
“你要去的。不过也不着急这一时三刻。”凌采珺招手阻止了他,“你父母健在,我越过他们给你做主婚事,哪里像话。呐。”
凌采珺将方才拿出来的一个木盒子递给凌景驰。
“这是上好的沉香木做的发簪。是你姑爷爷亲手做的,拿去给齐云舟那小子吧。告诉他,我们雁西侯府的男儿不上门,他要是想同你在一起,只能入赘。”
凌景驰捧着木盒子:???
“至于聘礼呢,子期是给你备好了的。若是他不愿,就让他滚蛋。别白瞎了他皇叔公的簪。”
“姑奶的意思是……”
“我还有啥意思?都说了,我做不了你婚事的主。”凌采珺摆了摆手,“但是你想娶,子期给你准备的聘礼库房堆着呢!他说,天南地北的,你俩随便在哪儿都够挥霍一辈子了。”
凌景驰站在原地,所有的一切都感觉很是虚幻。
东方既白。
天边从身後亮起来。
“谢谢姑奶,我以为……”
“以为什麽?以为不会有人同意?”
凌景驰低头,手指摸索着木盒的外壁。
“因为什麽?因为偏见?因为世俗?因为你觉得你们会很艰难辛苦?”
凌采珺撑着圈椅的扶手站起身来,朝凌景驰走过去,“天野啊。没什麽难的,你想走,外头天高海阔,携手并行;你想回来,雁西侯府这麽大,总有一个你俩中意厢房院子。都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没有谁比谁容易,也没有谁比谁不容易。”
“只要你们自己不在意,就没有什麽能够阻止你们在一起。哪怕生死。”凌采珺满是沧桑皱纹的手,轻轻重重地落在凌景驰的肩头,拍了拍,“去吧,替我送送他们,别叫那些人扰了他俩上路的清净。”
说完,她挪着步,朝屏风後走去。
“姑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