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采珺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轻轻扬了扬手,转身绕过屏风。
凌景驰站在原地,看着凌采珺进了内室,才握着那木盒子出了主院。
他要了一匹马,追赶过去。
本是为了避开人多,特意选了个早一些的时辰。
可从东晓长街过时。
路边还是已经有了不少人。
“这谁家出殡,这麽大阵仗啊?”
“你瞎呀,那走在前头的,不就是雁西侯吗?”
“那侯爷又不是天天打街过,哪能是我这样的小人物说认得就认得的?!这没听说过雁西侯府这些年办过啥喜事儿啊,那老太太死了?”
“闭嘴吧你!人老太太活得好好的!”
“听说是侯爷过了文书,没来得及拜堂的爱妻。”
“不是,你说的是雁西侯府的侯爷吗?他不是一直追着要娶尚书府家的那个灾星吗?提亲都提了五年诶!”
“就是她!”
“她死啦?什麽时候的事?怎麽没听人说起过。”
“早死了,说是扶光城破那日。”
齐晟站在人群之中目送,南叙护在他身侧,避免他被拥挤。
“不是,这都过去大半年了。才出殡,那不是尸体都……”
“你知道什麽啊?知道晏国打到咱们扶光吧,那是侯爷跟摄政王里应外合,来了个瓮中捉鼈。战胜後,侯爷什麽封赏都没要,只问新皇借了冰室,一直把那灾星放在里头呢!”
“有啥可放的,赶紧埋了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多邪门。你看啊,刚说话就克死亲爹呀,据说当年大皇子府着火也是她害的;她後来还去了扶摇城的,一去就出现疫病了;还有慕太傅,不然为啥她被逐出家门?还有就是先帝呀,听说那天晚上,不知道她犯了什麽疯病,非要闯宫,还敲了登闻鼓!结果当晚先帝就驾崩了!再然後就乱了啊。你瞧,这不就是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吗?你不是说扶光城破那日她死的吗?就是她死了,害不着咱们云照了,咱们就胜了呀!”
出殡队伍没有哭声,寂静得可怕。
偶然有骨节卡嗒作响。
但全都被淹没在流言蜚语里。
“你要这麽讲就很邪性了。但是吧……你说得也有那麽几分道理。从前这十几年,咱们这日子给过的。这不她一死,才大半年,咱们这就都好起来了呀!”
“那她有够厉害的啊!嘶……还好她死了。死得好,死得好……”
“可怜那雁西侯府的老太太,好好养大的孙子,人都死了还给她蛊惑着。”
有花从天而落,在青石板上一朵朵晕开。
小花绽放,大花团簇。
聚在一起的行人纷纷散开,躲走。
齐晟望着慕书安的棺椁渐远渐行,直到走出他的视线尽头。
他站在潮湿的雨里,像那一晚,他转身回望,茫茫风雪,如何也寻不见慕书安的身影。
“陛下。”
南叙从小贩那里买了一把伞,撑到齐晟头顶,“该回了。”
“朕知道。”
齐晟这样应着,但是脚却没有挪动半分。
雨越下越大,马蹄声起。
由小变大,由远及近。
凌景驰策马疾驰过长街,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开棺。”
“侯爷,这丶这不合规矩啊……”覃江连忙上前阻拦,“都落棺了。”
“我说开棺,是你开,还是我亲自来。”
覃江望着一脸坚持的凌寒归,心中挣扎万分,最後还是妥协,“是。”
覃江指挥着人,开棺。
凌寒归走到一侧,从怀里掏出铃铛来,挂在了坟墓旁的树枝上。
他没有注意那是一棵什麽样的树,只知道,铃铛挂上去,枝桠便往下轻轻坠了坠。
风吹过。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