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我在。”
凌寒归脱下外面的丧服,露出里头的喜袍,蹲在打开的棺椁前,缱绻低喃:“说好的,回来娶你。我来了安安,我将完整的我,和全部的寿命,还给你。”
长剑出鞘,寒光一闪。
在一衆惊呼声中跌倒入棺。
他靠在安安的身侧,身下铺着的是那张丹黄色的编织毯。
在安安床榻前守了十年。
风雨打着枝桠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凌寒归终于求得了和他心爱的姑娘,同床共枕一次。
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汨出,一点点将安安的寿衣染成婚服。
他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在风雨飘摇的铃铛声中,安心满足地合上了眼。
雁西侯府。
骤来的阵雨,撕扯着屋内的烛火窜闪。
凌采珺给齐翎砚上了一炷香,含泪哽咽,“鹤之啊,子期比我强,做了我没能做得到的事……你看啊,你不在,我都变得越来越没出息了……”
那快被撕灭的烛火倏地安静了下来,屋内方才闪乱的昏暗,如今也因烛火浅浅地亮开了来。
光温暖着苍老的脸庞,阴影拥着佝偻的身躯。
香静静地燃着。
猩红点点。
玄诚呆呆地望着那落下的香尘。
“师父。”
“嗯?”
“为什麽您不让我给慕姐姐卜卦?”
明悟给他来信了,提及慕书安的死讯,以及出殡的时日。
他一直在想,想安国寺的日子,想那些事。
栖云让他给明悟卜卦,给香客卜卦,唯独不让他给齐晟丶封决和慕书安卜。
齐晟如今登基,封决也继位,他自然晓得,真龙之主,不可随意卦之。
可慕书安呢?
栖云看着低垂着小脑袋的玄诚,叹息了一声,也在他身旁盘腿坐下,“你慕姐姐的命数自有天定,不可窥探天机。”
“那怀信住持,撒谎了?”
“怀信……”栖云拖着下巴,思索了良久,“不是个好东西,但他没有骗人。”
“那他不是还说,慕姐姐长命百岁吗?”玄诚问。
“师父,慕施主真的长命百岁吗?”明悟也问。
“他命中有数,天既给了,便一定有。”怀信和明悟坐在禅院的屋檐下,望着雨落在地,“就好比,云绞云,雨淋淋。朝霞雨,晚霞晴。天从不骗人。”
“那慕施主,确实只活了二十岁。难道老天爷还兴赖皮,给收回去?”
明悟不理解。
怀信失笑道:“老天爷又不是你,说好分一半素面给师兄,不仅没分,还抢了师兄半碗。”
明悟立马猫下了头,红着脸嘟哝:“那不小和尚长身体嘛!”
怀信拈着佛珠,望着天落水,“兴许她送人了吧。”
小和尚瞪得一双眼睛圆溜溜的。
“八十年的寿命!说送就送?慕施主真阔气!就是丶丶”小和尚悻悻地垮下小身子,“真可惜……”
“她是红尘客,春风过人间。”
小和尚手肘抵膝,双手撑着下巴,皱着小鼻子,“那慕施主过着一趟,也忒没意思了。”
怀信眼皮往下,瞥了他一眼,“那罚你抄经三百遍,便有意思了。”
“也没意思。”小和尚撇了撇嘴。
後知後觉反应过来,“啥?抄经书?三百遍?!为什麽?!!!!”
怀信长叹一口气,擡手敲在了小和尚的额头,“你惹了祸,自该受罚的。否则因果缠身,难渡咯。”
小和尚摸着额头,双眼澄澈,“小和尚何时惹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