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头又重新端过那蒸屉,嘟哝着:“我这,没爹没娘,又没读书认过字,赤条条的一个人过活,咋会晓得这些!再说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倒地声。
“哎哟!”
明明铺着雪,倒下的声音很轻,可就是听见了。
“慕姑娘!!”邱老头擡脚就朝着慕书安跑过去,顾不得手中的蒸屉,打翻在地。
慕书安迷蒙地闭眼前,好似看见那打翻而落的包子,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像生着气的雪团子,圆鼓鼓地朝自己滚来。
失去意识前,她听见了一道慈祥温和的声音。
“啊呀,这姑娘是怎麽了呀?”
一个老妇人在慕书安身边停下,蹲下身,轻轻推了推她,不见反应。
沧桑的手指放在鼻息,还活着。
擡头,刚好撞上跑过来的两人,问:“你们知道这姑娘谁家的吗?”
李安指了指慕府,“喏,这家的。”
“那……”
看老妇人的模样,想的便是送她回去。李安连忙打断她的想法,“不过啊,现在不是了。她已经被赶出家门了。”
老妇人跪坐在地,将慕书安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又伸手替她把衣上的雪仔细地用手扫落,“这好好的姑娘,咋还赶出们呐?再如何,这小小的一个,大雪的天,多冷,多危险啊!”
越说,越觉得不应该,“老头子,来,搭把手。”
尤其是瞧着怀里的小人儿苍白的小脸,一颗心更是莫名的心酸心软。
“先把她背回去再说吧。这大冷的天,搁这儿冻下去,哪里还有命活。”
一旁的老人立马蹲下身来,邱老头搭了个手,帮着她把慕书安扶上了老人的背。
走之前,那老妇人还望那偌大的慕府瞪了一眼,语气多是埋怨,“就算小孩子不懂事,犯了错,这爹娘也真是个心够狠的!”
一条长街,老人背着慕书安走在前头,老妇人虚擡着手,跟在身後侧。
长街的尽头,一辆马车转出来。
“老头子,重不重啊?”
“不重。”
後来,老人深深的脚印在前,老妇人一步一个脚印跟在身後。
“老头子丶真不重?累得话,咱歇会儿?”
“不重。还没咱收称重。”老人知道老伴儿是关心自己,便也找着话跟她聊,“大门大户的,咋还能养出这样的斤两来。”
马车徐徐驶过来。
没听见老伴儿应声,老人又说了一遍,“真不重”,然後把慕书安往上掂了掂,“就是吧,这丫头,一把骨头,有点硌後背。”
闻言,老妇人嗔笑着拍了一下老人的肩,“你这老头子!”
因着老人的动作,一个铃铛从慕书安身上掂落,刚好砸落在那处雪也覆盖不住的青石砖棱上,发出铃铛的脆响。
“咦?”
老妇人闻声,俯身捡起。
“被赶出来了还带着,想来挺重要的。你先替她好好收着吧。”
老夫人应了一声,“也是”,然後准备放进怀里,又担心像方才一般不小心掉落,万一没声儿不就寻不见了。
思索了一下,就低头挂在了腰间。
一走动,就会有响动,一直有声儿,就一直没丢。
三人在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中,与迎面而来的马车擦肩而过。
慕书安静静伏在老人的肩头。
铃铛在老妇人的腰间,一步一响动。
马车内的人,闻声似有感应,蹙眉呢喃:“安安……”
然後丶两道车辙,两串脚印。
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