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圈椅把手痛呼:“我南白榆丶枉为人师啊——枉为人师……”
南白榆泣不成声,齐晟也静静地听着。
他蹲下身,将地上的茶叶捡回茶盏,重新捧起放到南白榆旁边的小桌上,才同他说:“先生,姐姐其实是想让您不必愧疚。是我,私心相怪,所以才压了又压,一忍再忍,而後步步相逼。”
他蹲在南白榆跟前,小小的一团,擡头望着南白榆,“可是先生,我若不这般,我怕我生执念,从此与您生隔阂。对不起先生,可否让我仗着您的慈爱,最後一次任性而为。”
南白榆长长地叹息,才堪堪忍下哽咽。
“陛下啊……不是先生就不会错。她不怪我,不代表我就没错。我啊,就是仗着自己见过的天地比一个十岁幼学广阔,给她画地为牢,囚着她。”
“可人在世间,总是难两全的。哪能这边想要,那边也想得到。我既选了先帝,便只能事事为陛下忧,以云照先。我不悔,但我确实丶是错了的。”
南白榆满目怜爱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你长大了……”
“是呀。”齐晟蹲在他跟前,笑得乖巧听话,还带着两分孩童的撒娇,“学生如今已经是陛下了嘛。”
南白榆笑意一僵,随即明白过来,点头慨叹,“是呀……”
如今,他叫齐晟,不姓南了。
他坐明堂之上,不再居南家後宅。
他是陛下,他是先生,更是臣。
一句乖巧撒娇,楚河泾渭分明。
皇宫的春海棠开得很好。
凌寒归下朝後,路过海棠园,一眼望去,灿如红霞。
他顿住脚步看了好一会儿。
脱下外袍铺在地上,然後一脚踹在海棠树干,花瓣纷纷扬扬。
几脚下去,海棠树便秃了枝头。
他将落在外袍上的海棠花瓣兜在一起。
正直春朝,一路而行,热闹繁花。
待他路过,满园沉寂。
宫人看到满园狼藉,顿时就有人告到了齐晟跟前。
他们的陛下听後,却是关心的问:“那侯爷有说那些花瓣够吗?需不需再多要一些?”
凌寒归什麽性子的,齐晟自然清楚。
他一改寻常,齐晟不用猜都知道,那是为谁准备的。
凌寒归将整个春色裹在衣袍,打成一个包袱抱在怀里,朝着冰室走去。
衣袍没系扎实。
有花瓣从衣袍的缝隙中洒落。
他脚步往前,提起脚後跟时,花瓣就落在了他刚刚踩过的脚印处。
凌寒归一路走,花瓣一路落。
他推开冰室的门,春光顺着花路,一直铺到安安的冰台前。
“安安。花开了,我带来给你看。”
凌寒归坐到冰台前的编织毯上,将一兜子花瓣和花枝在旁边摊开。
“等着,我给你编个花环。”
凌寒归盘坐在编织毯上,回头笑着望着安安一眼,拿过花枝娴熟地编起来。
落了半截花枝在编织毯上,凌寒归伸手拾起来。
这张编织毯,还是湖心居那张。
是凌寒归那日从慕府离开後,在街口杯被秋霜叫住时,塞给他的。
“侯爷请留步。”
他回头,看见拎着一个大包袱的秋霜,有些疑惑,但还是擡脚走了回去。
秋霜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他。
凌寒归掀开包袱看了一眼,那丹黄色的编织毯撞入眼底。
秋霜解释,“先前湖心居焚毁之前,这编织毯刚被奴婢取走清理,还没来得及放回去。”
他毫不犹豫接过,“你想要什麽。”
“奴婢什麽都不要。”秋霜说,“奴婢需要的,姑娘已经给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