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凌寒归有些诧异。
“嗯。”秋霜点了点头,“姑娘被赶出慕家那天,她要跪在外头给老太爷守灵。原先大公子是让奴婢给她备些厚衣的,结果听说姑娘跪在外头不肯走,也不许奴婢拿冬衣出去了。”
秋霜说话的时候,凌寒归很认真地看着她,认真地听着。
在那样的目光下,秋霜忍不住低下了头,“我是奴婢,主子不让,奴婢是没法子做的。”
“毕竟……我也要过活。”秋霜低声擡头,撑起一抹尴尬的笑意,“我只能煎一帖姑娘平日里喝的养身的药,装进水囊里,扔给她。”
“後来姑娘回了一次府,就是湖心居被烧毁那晚。她还给了奴婢一个水囊。”秋霜哽咽着落泪,“里面装满了碎银子,很碎很碎,满满当当的。里头还有一张身契。”
慕书安给了她自由的选择,可留下继续做活,也可放心离去不受饥寒。
“这张毯子,姑娘一直就很仔细。”秋霜吸着鼻子抹着泪,“奴婢知道,是因为这是侯爷送给她的。听说,侯爷会安排姑娘的身後事。姑娘这些年的东西全都跟湖心居一起没了,这是她唯一留下的了,走的时候,您给姑娘带上吧。”
凌寒归:“好。”
大暑。
慕书安出殡。
出门那天,凌寒归跪在凌采珺跟前。
凌采珺含着泪将他扶起来。
“起来吧,地上多凉。”她颤着手替凌寒归整理了一下衣襟。“今日岁宁出门这麽大的事,怎麽连件衣服都穿不好。看这发冠,都歪了。过来坐下。”
凌采珺握着凌寒归的手腕,拉着他往内室走,“奶奶替你重新梳好。毛毛躁躁的,岁宁见了可不喜欢。”
凌寒归垂眸艰涩,“奶奶丶对不起……”
凌采珺取过他的发冠,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一家人,说什麽对得起对不起的。还记得你小时候,泥里滚林里钻的,每次回来这头发啊,我和嬷嬷要在院子里头给你理上好久。”
苍老的手握着梳子,将那满头青丝,从头梳到尾。
“一晃眼,小皮猴就长大咯。”
想起往事,凌采珺的语气带着笑意,“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岁宁那丫头,她同你一样,头发里头都是泥,干了又打成一块儿的结,也跟她坐在那儿理了好久。我还道又是哪家的淘气姑娘,谁知後来听说,她是被人推进田里的。”
提及慕书安,又总忍不住叫人心疼。
“岁宁啊,心好,命苦。後来我家皮猴子说,要带回来给我做孙媳妇,我想,那敢情好啊……”凌采珺含着泪,也含着笑,“那我的曾孙孙,得多漂亮啊。将来呀,像皮猴子可守边疆,像岁宁的话可定朝局,纵是都不像那也能是扶光城的顶顶好呐。”
凌寒归乖巧地坐着,没有接话。
凌采珺:“子期啊……”
“奶奶。”
凌采珺将他的头发挽起来,“我送给岁宁的那对镯子,你给她带上了吗?”
“带上了。”
“带上了就好。带上了就好。”她重新拿起发冠,替他又固定了一下,“你啊,也大了,要懂得疼人,知道吗?”
“奶奶说这些做什麽。”
“你记得要疼人就对了。”凌采珺反复的叮嘱,望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梳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去吧。奶奶就不送你们了。”
“奶奶,孙儿出门了。”
慕书安的身後事,很简单,没有宴请,也没有宾客。
挑的时辰也比较早。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
来的人也不多。
越丹,邱老头,展翼,骆时,陈茂才和赵刚那几位老将。
饶是齐岸也亲自前来。
凌景驰在出门前,被凌采珺叫走了。
凌景驰去凌采珺的主院。
他跨进门槛,没有见到人,听到里头传来声响,才转身过去,隔着屏风恭敬打招呼:“老夫人。”
“天野来了?今日闲谈,不用拘谨。先坐,等我一会儿,我这找东西呢。”
“姑奶找什麽东西,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本来我放得好好的,刚才啊,给子期梳冠,又给混乱了。”凌采珺在里头捡捡放放,好一会儿,“啊,这儿呢。”
凌采珺捧着一个盒子从屏风後走出来。
她走向主位,看着还站在中央的凌景驰,“坐呀。”
凌景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