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才是。”
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南叙低声劝慰:“她曾同小锦说,这世道,不是别人不放过你,是你不肯放过你自己。只要人自己放过自己,旁人如何,与你何干。是非功过皆在本心,她已经放下了。”
“我知道。”
齐晟知道的。
“我只是……不想忘了她。”
对。
他只是不想忘记。
“兄长,我从五岁得知慕书安,就想见她。她在先生身边时,我不在;我到先生身边时,她已被囚在了扶光城。我只得从所有人的只言片语拼凑一个慕岁宁。我以为,将来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和她认识,可是从我见到她,到她离开这个世界,却仅仅不足三个月。”
三个月啊……
“你懂吗?兄长,三个月好短,馀生却好长……”
南叙闻言,静默许久。
然後回答:“我丶也许懂的。”
齐晟反应过来,也不再追问。
“我听先生说,兄长不去闯荡江湖了。”
南叙一怔,想起那日自己同南白榆的谈话。
他问:“爷爷,如果我现在回去念书,会不会太晚。”
南白榆丝毫不意外,“不去闯荡江湖了?”
“不去了。”南叙将手中的长剑放回桌上,“一个人抵挡不住千军万马,但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可以。”
南白榆欣慰点头,“如果你真的想做一件事,什麽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不算晚。
南叙在心中告诉自己许多遍,然後下定了某一个决定。
“嗯。”
他点头,擡脚上前,只站在距离齐晟半步的地方,与他同样眺望远方。
“我要回南家,念书,考功名,做能臣!”
“那我在皇城等着与你重逢。届时,我想交与你一件顶重要的事。”
“什麽事非要那时候才行?”南叙问。
“写史丶撰书。唔,兄长现在的学识不足,字也太烂了。还得练练。”
“我都没同意,你还嫌弃!”
“这是圣旨!待我们重逢之日,朕将请君持笔,为慕书安,为先帝,为凌寒归,为那些名册之上所有前赴後继的英雄,写史丶撰书。”
南叙错愕。
良久之後,感慨:“陛下,你长大了。从前在扶摇城,你每每都会砸烂这种说书人的摊子。”
“我只是想通了。他们想说,便让他们说。没关系的,他们只是现在活着而已,总有一天都会死去。”
齐晟的凉薄的目光停留在那说书台上半晌,然後收回。
“而书,此时虽为死物,但会在千年之後,活过来。连带着,那书中的真相,也将大白後世天下,歌颂流传。”
街上人来人往。
日光西晒。
暮色四合。
花灯如昼。
越丹走在街头,路过曾经的馄饨摊,路过那个卖面具的摊位,喷火龙的班子还是在那个位置。
“又看?”
提着莲花灯笼的女子,鼓着腮帮子,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身侧的人。“都说,人走远了!”
骆时收回目光。
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
他知道。
她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