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龙飞问高帜,要不要兄弟安排一下,把五郡主从仇家庄给督公您偷出来?
高帜皱眉,抬起手来往颜龙飞头上狠狠一个爆栗。
“说你聪明有时又怎么这般猪脑子?五郡主是他们仇家庄的大少奶奶,你一东厂的掌刑千户官,居然敢偷朝廷命官的妻子?”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你不想要脸……我还要脸呢!”高帜不爽到了极点,一下又一下地猛抽那颜龙飞。
颜龙飞狼狈不堪,抱着脑袋,口不迭地对高帜道歉:“督公恕罪,下官错了!督公恕罪,下官脑子抽,知道错了……”
高帜收手,气哼哼地朝颜龙飞狠狠瞪两眼,调转马头拍马便走。
颜龙飞紧随其后,虽然挨了揍,他依然忍不住扬声问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
“督公!那么……那么我们就这样不管五郡主了么?”
高帜头也不回地答他:“怎么不管,我高帜一定是要与那鸟贼斗到底的。只不过眼下鞑靼将至,陛下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赵小贼认贼作父,还躲在三殿下背后拿田义会与狄夷里应外合,此番鞑靼起势,京畿周遭定有异动。好在陛下已经对内鬼之事上了心,我们一边办事,一边等着赵五郎露出马脚就好。
所谓胜负,并不在一城一池,今天芃芃被他欺骗,蒙蔽了双眼,明日我一定会亲手扒下那姓赵的皮,替陛下祭旗!”
……
绕过深幽的紫竹林,越过石桥小溪,再穿过高大的山门,仇尚志带领着车队回到了仇家庄。
朱弦下车的时候,丁贵兰迎了上来,热情洋溢地牵着朱弦的手,把她给引下了车。
朱弦扭头看仇辉,只见他骑在马背上远远地站着,一脸沉静地等自己的父亲和妹妹先走。
跟从前一样,他又变回了那种冷清又内敛的样子。
走进庄子的时候,朱弦看见了一个男人站在庄门口。约莫四五十的年纪,有一张清瘦又细长的脸,鹰钩鼻也又细又长,这让他看起来就像被门夹过一样,整个人都在往细长的方向发展。男人的眼窝很深,透一圈淡淡的青色,眼角的鱼尾纹又深又长,异域特征明显。
仇辉自大老远看见那男人就躬身相迎,走到跟前,便磕了一个大大的响头。
朱弦听见仇辉唤他大伯,那毕恭毕敬的样子比他面对仇尚志的时候还要更甚。
这让朱弦心里也随之一抖,止不住对这位细长的男人高看起来,对着他深深道了一个福。
细长男人微微笑着,自地上将仇辉扶起。
“早前就听李圣手说你已经大好,我便说一定要来看看你,却一直不得空,今天,总算是见着了。过来,让大伯好好看看!”
说完,那男人便把仇辉拉在身边,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
许是久了没有见面,男人伸手用力拍了拍仇辉的肩背,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捏了捏仇辉结实有力的胳膊,又异常兴奋地用双手搓了搓仇辉较从前更加饱满的脸颊,喜笑颜开道:
“果然是大伯的好小子!”
仇辉全程低着头,老实地站着,任由那细长男人逗孩子似的在他脸上身上捏来摸去,肆意表达长者对晚辈的喜爱。
朱弦从旁静静地看着,如若不是提前知道身份,朱弦甚至觉得这位被仇辉叫作“大伯”的人,更像是仇辉的父亲,仇辉对他,明显比对仇尚志还要更加亲近一些。
而此时那位“真正的父亲”,仇尚志正卑躬屈膝地在一边看着,脸上陪着笑。
“我说……大哥,咱们都进屋说话吧!小弟准备好了酒菜,与辉儿一起,替大哥接风洗尘!”
说完,一众人等便转身朝内走,留下朱弦一人立在当地。没有人对大伯介绍这就是仇家庄的大少奶奶,而大伯自己也没有想问谁是仇辉新娶的媳妇。
反倒是仇辉在转身之前朝朱弦的方向使了个眼神,示意朱弦赶紧跟上。
午宴是在仇尚志的北园花厅里进行的,前来迎接大伯的人很多,乌泱泱挤了一屋子的人。
除了从前在仇家庄常见的人,有许多面孔朱弦也是第一次见。他们无一不是跟仇尚志一样,对大伯毕恭毕敬,顶礼膜拜。
朱弦想,虽然自己不认识,但是这位大伯一定是一个很有威望的人。
因为参加午宴的人很多,男女便分桌用餐。男人两桌,女人也两桌。
丁贵兰把朱弦安排在仇香香的旁边坐着,朱弦不喜欢,借口另一桌没有主人家照顾,搬去了另一桌。
丁贵兰告诉朱弦说二小姐这桌才是女主人桌,朱弦不在意,坚持要去角落里的那一桌。
空隙里朱弦瞥见了主桌上的仇辉也在朝这边瞟,朱弦没有理他,装作不在乎地转过了头。
今天的仇辉明显没有把自己的媳妇介绍给大伯认识的意思,搁在其他人家,这就是□□裸的轻视。
不过现在的朱弦,心态已经变了,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名头上的东西。现在的她宁愿自己在仇家庄的存在感越小越好,如果没有人记得她,那才是最好的。
只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也是骨感的。终于,大伯还是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有一项任务没有完成。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仇辉来到朱弦的身边,对她说:过来给大伯请个安。
朱弦点点头,二话不说站起身,跟着仇辉来到了大伯的面前。
原以为要给大伯敬酒,可仇辉说他已提前告知大少奶奶不会喝酒,所以只请安便好。
朱弦无所谓,反正仇辉怎么说,她便怎么做。既然没办法敬酒,朱弦便只好给大伯行礼。
朱弦给大伯道了个深深的万福。
大伯很慈祥地看着朱弦,并夸赞朱弦和辉儿一样,都是好孩子,并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封红来,塞进朱弦的手里。
“大少奶奶温柔贤惠,一看就旺夫,辉儿有你照顾,我放心!”大伯笑得爽朗,声如洪钟。
封红的边缘裂开一丝缝隙,透过那丝缝隙,朱弦瞥见一小半鲜红的票号印章——大伯给的是银票。
能让票号开出银票通兑的,正常来说都不会是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