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蛊影】
莽莽雪山阻隔了身後的追猎。
洛云烬搀扶着萧雪臣,在深及小腿的积雪中艰难跋涉。
每一次落脚,都牵扯着腰间的奴隶烙印,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提醒着她谢狰的阴影并未散去。
她的右手,那三根冻残的指头包裹在粗糙的布条里,僵硬麻木,每一次无意识的触碰都如同被冰锥凿击。
萧雪臣的情况更糟,冰河的寒毒侵入了本就孱弱的肺腑,加上“息壤散”的馀威,他咳得撕心裂肺,脸色青灰,几乎是被洛云烬半拖着前行。
脚步虚浮,随时可能倒下。
风雪似乎永无止境,入目皆是刺眼的白,时间与方向感都在极度的疲惫和寒冷中迷失。
就在洛云烬的意志力也濒临崩溃边缘时,一股极其淡雅丶却异常醒神的奇异药香,穿透凛冽的风雪,钻入她的鼻腔。
这香气……不似寻常草药!
带着一种能安抚神魂的宁静力量。
洛云烬精神猛地一振,循着药香传来的方向,几乎是本能地拖着萧雪臣,奋力拨开面前的一丛枯竹。
眼前豁然开朗——一
处背风的山坳里,几间依山而建的木屋悄然矗立。
木屋前的小院用竹篱围起,院中积雪被清扫出几条小径,露出下方黑褐色的泥土。
更奇异的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院角竟有一小块药圃未被积雪完全覆盖,几株翠绿欲滴丶形态奇异的植物顽强地伸展着枝叶,那奇异的药香正是来源于此。
药庐!
深山中竟有药庐!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洛云烬死寂的心底燃起。
她顾不上思考这深山药庐的主人是否古怪或危险,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她几乎是撞开了虚掩的篱笆门,拖着萧雪臣踉跄而入。
“何人擅闯?”
苍老丶沙哑,却异常平稳的声音从正中的木屋中传来,听不出喜怒。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身形佝偻丶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袄的老妪拄着藤杖走了出来。
她头发花白,挽着简单的髻,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深潭,平静无波地扫过狼狈不堪的两人,尤其在洛云烬染血的右手包裹处和萧雪臣青灰的面色上停留了片刻。
“婆婆……求您……救救他……”
洛云烬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长途奔逃的疲惫和绝望边缘的恳求。
她将几乎失去意识的萧雪臣轻轻放在院中清扫过的石阶上。
老妪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步走近。
她并未号脉,只是伸出手指,极其迅速地,在萧雪臣眉心丶颈侧丶心口几处轻点了几下。
她的指尖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所过之处,萧雪臣剧烈颤抖的身体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不再那麽撕心裂肺。
随即,老妪的目光转向洛云烬,示意她伸出手。
洛云烬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受伤的右手。
老妪解开那早已被血水和冰水浸透的肮脏布条,露出了下面惨不忍睹的冻伤——
食指丶中指丶无名指肿胀发黑,皮肉外翻,部分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指骨,边缘凝结着暗红的冰晶。
剧痛让洛云烬的额角渗出冷汗,但她死死咬住牙关,一声未吭。
老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平静无波的深潭眼中,终于掠过一丝凝重。
她并未立刻处理洛云烬的手,反而再次看向昏迷的萧雪臣,沉默了片刻,才用那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
“这小子……中的不是寒毒,也不是旧伤复发。”
洛云烬心头猛地一沉:“是什麽?”
老妪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萧雪臣的胸膛正中:“是‘烬’。”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