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几乎与那蜡黄的人皮融为一体,若非火光恰好以一个角度照射其上,折射出一点细微的金芒,几乎难以察觉。
那是一朵半开的白芍药。
花瓣的边缘,用极细的金线勾勒,线条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脆弱的美感。
然而,在花蕊的中心,却是一点朱红。
那一点红,刺目得更像一滴血泪!
云烬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时间仿佛在她眼前寸寸碎裂。
整个世界的声音骤然消失,只剩下自己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冲撞的轰鸣。
这个图案……她太熟悉了!
那是她母亲生前最钟爱的花样!
是她年幼时,趴在母亲膝头,亲眼看着母亲用那双温暖灵巧的手,一针一线,绣在她自己最贴身的那件素白小衣内襟上的图案!
洛府覆灭那日,混乱的府邸,冲天的火光……
她最後在混乱的人群缝隙中瞥见母亲的身影时,那件绣着白芍药的小衣,就裹在母亲身上!
轰——!
所有零散的线索,瞬间炸裂丶串联丶重组!
真相赤裸裸丶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
母亲,洛家尊贵的夫人,并非死于混乱的兵灾或是意外的流矢!
她的死,与暖香阁有关!
与这个被剥皮制鼓的老鸨脱不了干系!
这个图案出现在老鸨的人皮上,只可能有两种解释——
要麽是凶手在施暴後,故意留下的丶带有羞辱或标记性质的烙印;要麽,就是老鸨在临死前,用某种隐秘的方式,将这个她或许知道的丶关于云烬母亲死亡的真相,留在了自己的皮肤上,成为指向真凶的血证!
谢狰送来这面鼓,绝不仅仅是恐吓!
他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一个关于母亲惨死的血案线索,狠狠砸在她的脸上!
“这份礼物,可还合‘血罗刹’的心意?”
一个阴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帐内阴影覆盖下的角落响起。
洛云烬猛地擡头,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眼中迸射出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
谢狰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他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微笑,深邃的眼眸在火光跳跃下,闪烁着一种近乎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
他缓步走来,步履无声。
无视洛云烬周身散发出的狂暴杀意,也忽视了她那赤红眼眸。
他的目光落在那面人皮鼓上,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专注。
手指伸出,轻轻抚过那蜡黄丶滑腻的鼓面。
指尖与皮肤摩擦,发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沙沙”声,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的珍宝,又像是在凌迟着云烬最後的神经。
“看来你认出来了?”谢狰的嘴角勾起更深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清晰,精准地扎进云烬的心窝,“你娘的白芍药……绣得真是精致。可惜啊,沾了血,就脏了。”
他指尖在那点凝固的暗红花蕊上轻轻一点,仿佛在惋惜一件被玷污的艺术品。
话音未落,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白丝帛,被他随手丢出,轻飘飘地落在了那令人作呕的鼓面上。
“北狄狼主亲卫营,三日後,走赤水谷西麓换防。押送的是给北狄老可汗的‘寿礼’。”
谢狰的声音带着命令,“我要你劫了它。那箱子里,有曹老狗今年与北狄王庭新签的‘岁贡’密约原件,盖着双方大印。”
他微微倾身,靠近云烬,那张英俊却如同地狱恶鬼般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眼中是玩弄人心的残忍:“合作。”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鼓面上那朵染血的白芍药。
“这面鼓,还有它背後藏着的故事,或许……能帮你找到真正该千刀万剐的人。不合作……”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