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烛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和特制的靛青墨汁。
烛光跳跃,在他眼中映出两簇疯狂燃烧的火焰。
他解开衣襟,露出心口那片皮肤。
胎记在烛光下清晰可见,带着原始的丶野性的狰狞。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银针,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呃!”
尖锐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针尖刺破皮肤,带出细小的血珠。
他没有停顿,一针,又一针,沿着狼形胎记的边缘,狠狠地丶深深地刺入皮肉。
每一针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无尽的屈辱,仿佛要将“弃子”的烙印彻底覆盖丶抹杀。
汗水浸透了他的鬓发,嘴唇被咬得发白。
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但他的手却异常稳定。
靛青的墨汁混合着鲜血,随着针尖的轨迹,在狼印之上,一横,一竖,一点…
渐渐勾勒出沉重的大字:
忠。
这字,像山,狠狠压在那象征着耻辱出身的狼印之上。
最後一针落下,洛明瑾几乎虚脱。
他喘息着,看着镜中自己心口那片血肉模糊的图案。
胎记被“忠义”粗暴地覆盖丶禁锢。
剧烈的疼痛持续灼烧,却带来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他笑了,笑声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镜中的少年,眼神阴鸷如冰窟深处。
“弃子?”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声音嘶哑而冰冷。
“不。从今往後,我是洛明瑾。是洛家未来的主人,更是…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人!”
“忠义?”他抚摸着那渗血的刺青,指尖沾上温热的血与墨,“这天下,何曾有过真正的忠义?不过是强者手中的玩物罢了。洛擎川…你利用我,我便要让你看看,你亲手养大的,究竟是个什麽东西!”
“还有你…阿狰…”洛明瑾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望向遥远的北境,“你躲起来了?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呵…这位置,我坐得稳得很!别想回来拿!我还要坐得更高!高到足以把所有人,包括你,包括那个抛弃我的狼主…都踩在脚下!”
野心如同藤蔓,在仇恨与证明欲的浇灌下疯狂滋长。
他知道,仅凭自己还不够。
他需要力量,需要能撬动整个大胤格局的力量。
他锁定了那个深宫中权倾朝野丶阴鸷如毒蛇的身影——大太监曹焱。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布局,利用洛府嫡子的身份,利用洛擎川的信任,甚至利用曹焱对洛家兵权的觊觎。
每一次与曹焱秘密会面,每一次传递出洛府内部看似微不足道实则致命的情报,他心口那覆盖着狼印的“忠义”都在隐隐作痛,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背叛。
但这痛楚,反而让他更加清醒,更加坚定——他要的,是权力!
绝对的权力!足以让他摆脱“弃子”烙印丶让所有人俯首称臣的权力!
与北狄的暗中联络也在悄然进行。
狼主的势力?或许可以借来一用。
他要让那个抛弃他的父亲看看,他当年丢弃的,并非废物,而是一柄足以刺穿他心脏的利刃!
夜已深,洛府一片寂静。
做完一切的洛明瑾独自坐在书案前,烛火将他孤寂而偏执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摊开一卷空白的密信,提笔蘸墨。
他的眼神,幽深如不见底的寒潭。
偶尔,在那潭水的最深处,会极其短暂地掠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光——那是遥远记忆中,一个模糊的丶温暖的轮廓,那个在北境小村中,会偷偷把最好的馍馍塞给他,会用温柔的声音叫他“小娃娃”的…阿姐的影子。
这丝微光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小的雪粒,无声地落在洛府冰冷的琉璃瓦上。
而千里之外的北狄荒原,谢狰,或者说代号“苍狼”的男人,正裹紧身上粗糙的皮袍,顶着刺骨的寒风,一步步走向黑暗深处狼主王庭的轮廓。
两颗被命运残酷拨弄的星辰,一个带着刻骨的仇恨潜入深渊,一个背负着扭曲的证明欲攀向险峰,在各自选择的歧路上,渐行渐远。
宿命的丝线,却已在冥冥之中,再次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