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患者都是奥珀的合法公民,教会不可能对他们放任不管,但又实在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所以才会在圣心协会中秘密组建一个特殊部门。”
琳达看着他,“K先生,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我们的存在对这些患者来说其实是一种保护。这份工作并不轻松,您最好考虑清楚。”
周祈可是在“夜巫”的注视下都能保持镇定的真男人,他微笑着看向带着方框眼镜的女士,“我想我可以试一试。”
“啊,那真是太好了!”琳达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们目前已经有两位咨询师,如果您加入的话会和那两位一起排班,时间安排在周一下午、周三上午、周四下午。”
“没问题。”
两人的沟通进行得十分顺利,琳达拿来上一位已经离职了的咨询师的“制服”——也就是白大褂——递给周祈,并告诉他如果他在职时间超过两个月,协会会为他再量身定制一件制服。
虽然不知道作为倾听患者的“挂件”为什么要穿得像正经医生一样,周祈还是脱掉自己原本的风衣外套,换上那件白大褂。
但衣服的尺码显然小了,不仅袖口短了一大截,肩膀处更是绷得严丝合缝,连手都抬不起来,他推测原主人的身高一定不会超过175。
琳达很快就将周祈的第一位患者带了过来,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资料上写着他的名字,霍普·伯恩斯,目前在西区的一家酒水公司就职。
霍普先生穿着考究的三件套西服,镀金领带夹、黑色宝石袖扣,与这身衣着不太相符的是他凌乱的棕发,以及憔悴的面容。
他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先是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来回打量着周祈,语气中满是警惕,“以前没见过你。”
“我今天才刚刚入职……”
“不,不是这个。”
周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先生打断,“我是说我以前没有在弗洛利加见过你,我的记性很好,从三岁开始我就能记住每一个见到过的人,所以我可以确定,你不是弗洛利加本地人。”
他一边说,还伸出右手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这与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无关。”
周祈没有顺着他的话茬开始解释自己的来历,而是板着脸,潜移默化中掌握主动权。
“哦,当然,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是刚来弗洛利加,最好赶紧离开。”
他说着,两手按在桌面上,神经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生灵涂炭的人间炼狱。”
周祈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默默看着他,男人没有得到预想中反馈,不由得愣了一下。
往常这些穿着白大褂的要么会立刻驳斥他的言论,嘲笑他异想天开,要么会刨根问底追问他原因,而眼前这个新来的与之前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霍普一时竟无从开口。
“你不相信我说的?”他瞪了瞪眼,“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的,我只是在想,既然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离开呢?”
霍普怔住,显然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呆滞地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地回答道:“那、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无论逃到哪里去都没有用,对,就是因为这个,逃到哪里去都没有用!”
“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是假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医生。”他再次压低声音,郑重其事道,“我们都被王室和教会给骗了,这个世界其实是国王用巫术捏造出来的梦境,我们的肉体都在梦境之外沉睡着,他们一直以来都是用这种方式囚禁我们的灵魂,操纵我们的一切。”
周祈觉得这位先生表现出来的“症状”也许更接近阴谋论。
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对面的男人又神神秘秘道,“这次我说的绝对是真的,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你现在说的话就是证据。”霍普来了精神,直起腰看向周祈,“医生,你是哪里人?”
周祈刚要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霍普抬起手,阻止他开口,“不,不用了,我能猜的出来,看你的长相,不是从兰蒂尼恩来的就是从圣奥朗科来的,但你身上没有兰蒂尼恩人那令人作呕的优越感,所以我猜,你是圣奥朗科人,对吗?”
周祈没有回应,霍普也没有非要等他回答,自顾自往下说,“圣奥朗科距离弗洛利加近四千多公里,但我们两个说的话却没有任何差别,这难道不奇怪吗?”
“我这样说可能还不直观,但是医生,为什么普路托的三片大陆上,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国家和城市,一起往前数无论几个世纪,大家使用的都是同一种语言,没有任何差别?”
这……
周祈很想告诉他,这个世界并不是只存在一种语言,实际上游戏中的每个神明都拥有独属于祂的语言和文字。
文字具有延续性和传播性,为了有效遏制秘密教团暗中扩大势力,永昼教会才只允许普路托语这一种语言存在,使用任何其他文字写就的书籍都会被当作异端销毁。
不过,霍普最开始说的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在真实世界里,只汉语一门就拥有七种不同的方言体系,甚至居住在同一个城市不同方位的人群之间的口音都会存在轻微的差异。
而他有仔细留意,房东康妮、圣心协会的琳达女士,以及眼前的霍普先生,他们说话的口音没有任何区别。
为什么两个相隔四千公里的地区会拥有一模一样的口音?
他用右手托着下巴,思考着问题的答案,对面的霍普先生却以为他是无从辩驳才沉默的。
棕发男人轻轻笑了笑,继续往下说,“医生,这就是教会的阴谋,其实世界上存在第二种、第三种语言,只是被封锁了。”
周祈问他,“你见过?”
“当然。”他一边说着,掀起西装外套,像是要从里面掏出什么东西来。
掏到一半,他猛然想起来自那位先生的警告,不可以随意向人提起这个秘密,至少要确保对方是可以信任、不会泄密的人。
我…我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将不可说的秘密告诉这个人?
“霍普先生。”
医生叫他的名字,男人抬起头,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他好像瞥见医生眼中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闪过。
“你要给我看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霍普感觉自己心中多了许多前所未有的“分享欲”。
“你……”他继续手里的动作,摸到小册子的封面后,他犹豫着问对面的青年,“你不会告诉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