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娟突然低头,俯身翻找片刻,从木箱底层取出一张边缘磨损、颜色泛黄的照片。照片显然被反复摩挲过,边角卷曲,却保存得极为仔细。
“还有这个照片,他一直小心收藏,和铜马一起交给我。我就带来了。”
顾清如接过,照片上是三个男子的合影,左边是她父亲顾崇山,面容坚毅;中间是黄小娟的父亲黄志明,神情沉稳;当她的视线落到右边那个穿着旧式中山装、眉宇间兼具书卷气与锐利的陌生男子脸上时——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是钟维恒!
兵团副司令,钟长!
去年这时候,她走投无路,曾经硬着头皮去求见,最终才将父亲调往边疆农场作保护的钟叔叔!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父亲和黄志明,竟然都和钟长是旧友?
第三个铜马,极有可能就在钟长手里!
那么,钟长知道父亲和黄志明的真正入狱原因吗?
他在这盘棋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是袖手旁观的知情人?是……无奈的帮凶?还是……更深邃的弈棋者?
他为何不保护黄志明?
不过顾清如又很快想到,张文焕的势力在兵团内部盘根错节,甚至有可能渗透到钟维恒的身边。
思索间,顾清如注意到黄小娟正轻轻抚摸着父亲的衣物,仿佛在确认父亲留下的痕迹。
她收好铜马和照片,此行最大的收获。
她轻声说,“你现在一定想一个人待一会。我去和孔连长给你请半天假,你今天不用下地。”
黄小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不安:“这……真的可以吗?”
紧接着,她下意识想阻止,摇头说,“不用,我可以……”
顾清如按住她的手,“包裹里有你父亲的日记,你慢慢看。有些话,他没来得及当面告诉你。”
黄小娟怔住,低下头,声音很轻,却格外认真:
“谢谢您,顾医生。不只是为了这些……更是为了您愿意来这一趟,愿意为我父亲说话。”
临走前,顾清如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几样东西,轻轻放在黄小娟床头。
一块素色粗布、半斤白面、用纸包着的红糖,还有一小罐咸菜,都是些实在的吃用之物。
她又拿出五十元钱和一百斤全国粮票,递给黄小娟,
“这些,是我替你父亲保管的,现在物归原主。”
黄小娟一愣,她知道,父亲去农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她摇摇头赶紧推拒,这钱算是一笔巨款,她不能拿,
“顾医生……您已经带给了我太多。”她声音哽咽。
“不多。”顾清如握住她的手,塞紧钱票,“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来找我。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了。”
……
离开食堂,顾清如去找孔连长,黄小娟因父亲去世情绪有些不稳定,想替她请半天假。
孔连长大手一挥,“准了!不光今天,明天也批一天!这孩子不容易,哪能立马就下地干活?组织上得讲人情。”
顾清如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谢谢孔连长体谅。”
孔连长摆摆手:“嗐,这算啥?人心都是肉长的,又不是石头。”
顾清如点点头,顺势说道:
“小娟经历了这么多事,心性坚韧。她父亲的事有了结论,她的身份也该重新看待了。我观察她做事细心,有耐心,连队卫生室缺个帮手,可以让她去试试。”
孔连长眼前一亮,这可不是小事,这是个落实“组织关怀”的绝佳机会。
现在营部卫生员亲自推荐,安排她进卫生室,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毛病。既体现了连队关怀,又解决实际问题,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