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是假的?这怎么可能……”
“圣子乃是由圣蛇亲自选出,受山神肯定,山神不可能被蒙蔽!”项韦族少族长强撑着喊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阿托娅和娜塔,又看看神色坦然的明几许,只觉得喉咙发紧。
此时,这场婚事早已不重要,明几许的话若是真的,夷族的根基都会动摇。
“原来如此。”夜明苔双手抱臂,语气里满是嘲讽,“我就说兄长怎么处处受你们辖制,合着连身份都是你们捏出来的幌子。”
不少夷族人的脸色都极为阴沉,几道锐利的目光齐刷刷刺向阿托娅,“阳巫族长,他说的可是真的?”
阿托娅张了张嘴,一双眼死死盯着明几许,眼神里混杂着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明几许迎着她的目光,笑得愈发肆无忌惮,“怎么,说不出来了?也是,当年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如今被戳穿,是挺难堪的。”
明几许没有打算到此为止,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夷族人,“你们真以为当初圣蛇选我,乃是山神示意?”
在阿托娅愈发惊怒的眼神下,他亲手揭开了数年前开始并延续至今的谎言,“大错特错,不过是阿托娅族长与娜塔师傅提前给我喂药,让我恰好成为那个能吸引圣蛇之人罢了。”
“不可能!”项韦族少族长失声反驳,“什么药能使圣蛇被蒙蔽?”
“哦,我忘了,诸位没进过圣地,怕是还不知道。”明几许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圣地中的圣蛇每诞生一条,便有一株伴生花发芽,伴生花与圣蛇同生同息,而那药,便是用无数伴生花熬制而成。”
“我的每一滴血液里都带着伴生花的味道。人类闻不到,圣蛇却极是敏感。”明几许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如此一来,它自然会循着这股气息靠近我,这般情形,落在你们眼中,自然便成了山神旨意。”
“你们……你们竟敢蒙蔽圣蛇与山神,”一位白发苍苍的夷族人气的浑身发抖,“真是好大的胆子。”
娜塔猛地睁开眼,声音嘶哑,“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哦,那是哪样?”明几许步步紧逼,“诸位若是不信,可即刻派人前往圣地深处,亲眼见见那与圣蛇伴生的伴生花。”
“不必了。”阿托娅忽然开口,眼神复杂地看着明几许,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说的是真的。”
第214章
雁萧关微挑了挑眉,他此次乃是头一次见着阿托娅本人,过往明几许亦从未同他提起过这位母亲。不过明齐行打下夷族,并迎娶夷族圣女为妻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天都早有有关此事的消息流传。
传言总有三分真,从这几分真相当中,他也能拼凑出大概,一个能忍辱负重在仇家后院蛰伏十几年,最终将仇人狠狠踩在脚下的女人,绝不可能这般轻易认输。
夷族人群瞬间炸开了锅,群情激愤的呼喊声几乎要掀翻山谷,
“你们这么做是在亵渎山神。”
“你们是将我们当傻子耍。”
“把阿托娅和娜塔交出来,给山神谢罪。”
阿托娅却浑然不惧,猛地站直身体,厉声道,“可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夷族人。”
明几许冷眼看着她,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听着。
阿托娅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族人,声音陡然拔高,“当初阳巫族沦落到何种地步,诸位难道忘了?族中男子战死大半,女子朝不保夕,连块安稳的栖息之地都找不到。而圣女自古以来出自阳巫族,我被迫嫁给汉人后,按规矩需在阳巫族再选一位圣女,可当时阳巫族的处境,选出的圣女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能担起庇护整个夷族的责任?”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沉痛,“到了那时,没有圣女庇佑,外族趁机入侵,整个夷族会如何?想必不需我提醒大家。”
“只有他不同。”阿托娅的目光落在明几许身上,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他是我与明齐行的孩子,明齐行不会杀他,亚里坤碍于明齐行的颜面,亦不会动他。如此,他才能安稳长大,才能以圣子身份护住夷族安宁。”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得群情激愤的族人渐渐安静下来。年长些的族人脸上露出犹豫,当年阳巫族的惨状,他们确实记忆犹新,这几年夷族能安稳度日,圣子的存在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阿托娅见族人神色松动,语气和缓了几分,“明几许,我知你恨我,当年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也是身不由己。如今夷族离不开你,只要你留下完成婚事,你仍是夷族圣子,甚至日后阳巫族大小事务皆由你做主。”
此言一出,她身后的阳巫族人面带犹疑,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承诺有些措手不及。搭哈却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圣子且留下吧,阳巫族需要你。”
明几许却是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附和的阳巫族人,最后落回阿托娅脸上,“阿托娅,你是不是觉得搬出这些,就能困住我?”
阿托娅脸色微沉,眼底那层伪装的柔和渐渐褪去,露出几分被戳穿心思的难堪,“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外族,连生养你的族群都不要了?”
“生我?”明几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帮你报复仇人,助你稳住阳巫族,救族人于水火,这份生恩,我早已还了。至于养我……”
他眼神嘲弄,“将我扔在山头自生自灭的养法吗?”
明几许声音平静,却像针一样扎进雁萧关心里。
他比谁都清楚,明几许从不是需要躲在他身后寻求庇护的人,他强大、理性,仿佛能将所有苦难轻描淡写拂去。
可这并不妨碍他想与他并肩而立,为他挡去风雨。
“从一开始便是谎言堆砌的身份,就别想用谎言再困住他。”雁萧关上前两步,稳稳站在明几许身旁,“他不是棋子,你也没有左右他命运的权力。”
阿托娅被他冷然的目光盯视着,气势不自觉弱了几分,却仍强撑着道,“他既然是我的儿子,这便是他的命。”
“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明几许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不会一辈子活在你们的算计里。”
说罢,他转头看向雁萧关,眼底的冰冷瞬间融化,漾起柔和的暖意,“我要离开。”
雁萧关回握住他的手,无需多言,早已心照不宣。
明几许的目光重新扫过在场所有夷族人,语气疏离,“至于夷族的未来……”
他顿了顿,看着那些或震惊、或愤怒、或茫然的脸,“你们该自己走下去。”
话音落下,山间一片死寂。
看着他二人并肩而立,阿托娅心头一急,就要上前一步阻拦。
明几许却忽然回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况且,你们阻止不了我。”
他扬了扬眉梢,示意阿托娅看看周围,“你的底气不外乎是整个夷族人和彝州那一千受你指挥的守备军,可现下,被蒙蔽的夷族人可不一定会帮你,而仅凭阳巫族人和那一千守备军,挡得住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