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卧室门口,林野替她脱鞋、盖被,拉好窗帘。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背后传来极轻的翕动。
“……你说妈妈是不是太狠了……”
不是对着她说的。
甚至不像是清醒的言语。
更像是潜意识深处漏出来的一句自白,沉在梦的底层,终于浮到了唇边。
林野站在原地,背对着床,手指扣住房门边缘,指节泛白。
她没问,也没回头。
只是顺手按下了卧室的灯开关。
黑暗降临。
但她没有去关阳台的灯。
那盏老旧的吸顶灯,依旧亮着,昏黄的光洒在陶盆上,照着那未写完的句子,照着青苔绒面泛起的微光,也照着地上那一包仍未撒下的花籽。
这是她第一次,允许那光存在——哪怕它不合规矩,哪怕它显得多余,哪怕它只是徒劳地照亮一片寂静。
第二天午后,阳光穿云而出。
林野带着江予安回到老宅,说是整理书房,实则是想让他看看这个曾囚禁她二十多年的空间。
书架上仍摆满教辅资料,墙上贴着泛黄的成绩榜,角落那架钢琴盖子紧闭,像一具沉默的棺木。
江予安蹲下身清理柜底时,忽然抽出一台老式录音机——黑色塑料壳,按键黄,磁带仓半开着。
“你还留着这个?”他认得它。
林野曾在小说里写过:每天清晨六点,它准时播放英语听力,音量调到最大,逼她一边刷牙一边复述,错一句,重来一遍。
林野接过机器,指尖抚过表面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她十二岁那年,用剪刀划的。
她鬼使神差地按下播放键。
空带转动,沙沙作响。本该是一片空白。
可就在即将停止的瞬间,一段模糊的人声,从扬声器里渗了出来。
极其微弱,夹杂着电流杂音,像隔着一层厚重的墙。
但那个声音,她认得。
那是二十年前的周慧敏。
疲惫、沙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迟疑:
“……野野,今天考了,你说妈妈是不是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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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猛地松开按钮,整个身体向后退了半步,仿佛被那声音烫到。
房间里静得可怕。
江予安看着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
窗外,风吹动藤蔓,轻轻刮擦着玻璃。
而林野盯着那台录音机,心跳如鼓。
她没有告诉母亲。
她只是默默把那段音频拷贝下来,存进随身硬盘。
林野没有告诉母亲。
那盘录音带被她带回了公寓,在深夜的书桌前,她戴上耳机,将音频导入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