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没有惊愕,也没有愤怒。
相反,一种奇异的平静漫上来,像是多年堵塞的河道终于听见了上游传来的第一声水响。
她想起母亲最近反常的沉默,想起饼干盒里那幅多出来的画——拎着浇水壶的小人,门缝透出的光。
原来她早已走进了这场展览,以最隐秘的方式。
当晚十一点,城市陷入低鸣。
林野拉上江予安,轻车熟路地穿过夜色,回到那栋熟悉的老楼。
钥匙还未插进锁孔,她就听见屋内传来极轻的沙沙声,像粉笔划过黑板,又像雨点落在铁皮屋顶。
他们没开灯。
书房门虚掩着,从缝隙里漏出一线幽蓝的光。
林野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
周慧敏站在窗前,背影佝偻而僵直,手里握着一支褪色的红色铅笔——那是林野初中考试时用过的,笔杆上还刻着“分不算合格”。
她没有碰任何设备,只是对着风痕墙的投影,在空中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合……格。”
每一个字都写得极慢,极用力,仿佛不是用笔,而是用骨头在刻。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手指关节白,像在完成一场迟到多年的补考。
林野站在门口,心口的荆棘纹身竟不再烫。
它静静地伏在那里,像一条终于认出归途的藤蔓。
她没有出声,江予安也没有。
两人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像守护一场不能被打扰的梦。
回到家,林野翻出错题本最后一页空白纸,小心翼翼撕下。
她将它与母亲近年的涂鸦、夹在笔记里的绣球花瓣、甚至树脂碎屑混在一起,放进手工纸浆机,加水,搅动,滤网成型。
一夜之后,一张极薄、透光、带着植物纤维脉络的纸诞生了。
她用这张纸做了一个灯罩,挂在声音剧场中央。
演夜,灯光亮起。
暖黄的光晕透过纸面,墙上浮现出无数流动的影子——批改符号如落叶飘荡,藤蔓缠绕成句,还有一只手,从暗处缓缓张开,五指舒展,像在接住什么,又像在释放什么。
江予安站在她身边,望着那束光,低声说:“你妈终于在改,自己的卷子了。”
林野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几天后,初秋清晨,凉意沁人。
她回老宅取冬季衣物,推开阳台门时,目光忽然停住。
晾衣绳上挂着一条湿透的旧毛巾——灰蓝色底,边角磨损,洗得白。
那是她高中时常围在手腕上擦汗的那条,早已不知何时遗失。
风吹过,毛巾轻轻晃动,水珠滴落。
屋里传来周慧敏的声音,平淡如常:“刚找出来,顺手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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