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妾身想回家。”
林怀音转而盯上沈从云,当着林淬岳的面,料想沈从云不会太尖刻。
“可是看不到你,为夫会时时挂念。”
沈从云捞起林怀音的手,柔声细语道:“三娘,你独自返京,怎能叫人放心得下。现下兄长也在,我们定能护你周全,你乖乖回车上歇息,为夫还要去驿馆办事,晚些再来看你。”
牵着林怀音下踏凳,沈从云将她交给林淬岳,交代一遍方才萧执安的吩咐,便领人策马离去。
林淬岳亲自护送林怀音回马车。
见前方萧执安的銮驾尚无动静,也跟着上去,坐到她身边。
他有半年多没这样和林怀音并排坐,看着妹妹消受的脸,深青色的眼窝,他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知晓孕育子嗣有多艰难,于是大腿一拍,道:“素日里避嫌,不好来瞧你,现今有了孩儿,我这娘家舅可就顾不上那许多了。”
说着,林淬岳主动提起上期沈家家宴,他截下苏景归的事。
“当日听你说了一嘴,我就一直注意着,没想到臭小子还真敢去。”
他想起来就摇头:“当时我就觉得十分不妥。妹夫怎麽能给小苏下帖子,小苏便是接到帖子,也不该去。你如今有了身孕,我改日再去同小苏好好说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不许再来纠缠。”
“回京後,我叫你嫂嫂来看你。你第一次怀孕,身边要有娘家人,需要什麽让她给你安排,我再让她跟你婆母说说,若能回家养胎,就更好。咱们林家女儿从不外嫁,二百年来你是第一个,你都不知道父亲母亲老二和老四,他们多担心你。”
林淬岳关心则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对妹妹操不完的心。
林怀音静静听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累了大哥哥。”她垂着眼皮赶人:“让我歇歇吧。”
怀孕容易困,这点林淬岳十分清楚,他当机立断起身,似乎又想到什麽,停下来补充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新辽国的虎守林谢家,百年前曾与我林氏在战场不打不相识,结下一段渊源。
虎守林谢家是杏林魁首,有起死回生之术,等哥哥回去,托人去请个正经大夫过来,好好给你养养身子,瞧你这瘦的,自己还是小孩子,就要当娘了。”
说完,林淬岳拍拍林怀音的肩膀,不再耽搁,起身跳下车轿。
一声轻响落地,林怀音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瘦。她该长肉的地方长得可好了。
但是哥哥每回见她,都嫌她瘦。
哥哥到底想把她养成什麽样啊?小猪吗?
林怀音把脸埋进胳膊,泣不成声。
原来家宴那日,她并非侥幸逃脱沈从云的毒手,而是大哥哥在护着她。
她那样郑重地阻止苏景归去沈家赴宴,苏景归充耳不闻,还好有大哥哥放在心上,硬生生帮她挡下一劫,否则她的鱼丽蟹鳌,又要双双血溅沈家。
她用一个谎言当护身符,四处招摇撞骗,没想到上当最彻底丶受骗最深的人,是她的大哥哥。
然而除了哥哥,又有谁会这样担忧她,记挂她,安排她,啰啰嗦嗦,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後语,只为让她少受苦,只求她日子舒坦,身子康健。
哥哥。
父亲母亲,四妹侄儿。
还有蟹鳌,鱼丽。
一张一张面孔,浮现林怀音眼前。
她以为她孤军作战,身後空无一人。
原来家人一直在默默守护,从未远离,大哥哥如此,四妹妹也是如此。
林家是她最後的倚仗,最温暖的归处。
林怀音什麽都不在乎,唯有林家,唯有她的家人,林怀音紧紧攥拳,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她誓死守护到底。
现在最要紧,还是回京。
前世鹤鸣山一战,大哥哥被白莲教攻破,禁军将士和朝臣死伤无数,大哥哥自责到崩溃,而後又锒铛入狱,再听到消息是时候,林怀音已经身在诏狱,被告知林氏九族,满门抄斩。
这一次,一定要赢。
林怀音擦干眼泪,看向鱼丽。
鱼丽也在哭,见林怀音有话说,哽咽着忍住,小脸涨红。
“今晚子时,我假装腹痛,你去找大哥哥,让他放我们偷偷回京。”林怀音低声定计划。
“好。”鱼丽重重点头。
车轮又懒洋洋转起来。
不多时,抵达驿馆。
林怀音分到一间不错的房子,同鱼丽好好美餐一顿,早早洗干净睡下。
昨晚没有睡好,她们急需养精蓄锐。
这期间,沈从云和林淬岳都忙得不可开交,抽空去看,见林怀音歇着了,便也放心没再多管。
林怀音沉沉睡着。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