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路无言,行到中军帐。
萧执安独坐帐内,看他二人态势,暗忖来对了,否则小娇猫在这里交代不下去,转头就会冲他哈气。
正如林淬岳今晨望见他,萧执安在高处,又何尝错过林淬岳的明光铠,这一遭,他要来,并且要从她哥哥手里,亲手领走他的猫。
“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林淬岳抱拳丶鞠躬,礼数周正,唯独漏过最重要的一点——他并未在帐外解下佩剑。
带刀见驾,明晃晃的僭越,直接拖出去杀头都不冤。
林怀音嗅到剑拔弩张的味道——大哥哥不止盯上她,还盯上臭太子,这是什麽进展?
她不禁猜测:难道大哥哥昨夜爬窗户了?
想到这里,林怀音小脸一红,心脏扑通乱跳,从林淬岳身後冒头,下意识想挡到两人中间,然而林淬岳也适时手肘抵她,不让上前,林怀音只能双眸含恨咬脚尖,两手搭到左腰,低声请安:“臣——”
“免礼。”萧执安擡手,示意他们兄妹坐下。
林淬岳也不客气,牵着林怀音上桌。
他居中,萧执安在左,林怀音在右,他坐下目视前方,不说话。
气氛诡异得林怀音左脚踩右脚,想踩个坑,把自己当场活埋算了。
萧执安听到细碎摩擦,知道林怀音扛不住了。
他惯常于控场,是听完衆人禀报,最後一锤定音,或者懒得费劲,打发一切的那个角色。
他从来都优容自若,不疾不徐,不用思量如何打破僵局,因为没有人会给他僵局看。
但此时此刻,林怀音的窘迫,让他焦,让他躁,让他居然沉不住气,耐不住性。
萧执安主动开口,用一贯戏谑的语气问道:“林卿不解佩剑,是否也察觉到山下,有白莲教异动?”
他语声轻缓,林淬岳丶林怀音乍然起身,同时瞠目结舌,异口同声——“殿下您怎麽知道?”
兄妹俩震惊一脸,话虽一样,可萧执安轻易就能分辨:林淬岳是茫然不知的惊诧;小娇猫是被说破秘密的惊慌。
萧执安眼里只有她,小娇猫被他滋润得鲜嫩无敌,漆黑溜圆的眼睛噙满崇拜,可爱至极。
他享受她的眸光,她应该要崇拜他,因为他看穿她的秘密,又替她保守秘密,而且由他来说,她就不必挖空心思撒谎,应付林淬岳怀疑。
萧执安很高兴她喜欢,他这样宠她,她应该团到他怀里来,用她湿漉漉小鼻头蹭他。
他的目光越来越放肆,越来越黏,力道越来越显重,林怀音感觉有只手落在她领口,手指洁白修长,指尖微凉,正往里探,往下剥,她吞咽唾沫,呼吸不畅,腿软一动不能动,艰难闭眼逃开那视线,深吸一口气,擡头恶狠狠瞪回去。
她瞪我?
萧执安不高兴,转头冷脸瞥视林淬岳,释放威压。
“孤有什麽事,是不应该知道的吗?”他不再客气。
林淬岳回神,双手握拳,浑身筋骨噼啪作响,脖颈膨胀一圈,青筋虬结。
他双目赤红,极度亢奋,白莲教是逆贼,更是掳走三妹的恶贼,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倘若殿下所言非虚,他今次就能亲手手刃仇敌!
于公于私,林淬岳都饥渴难耐,期待一场大战!
回看一眼林怀音,他退开抱拳:“末将无能,并未探查到异样,关于白莲教逆贼的消息,还请殿下明白示下。”
听言,林怀音忍不住想插嘴,因为只有她清楚是什麽情况。
然而萧执安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他说:“白莲教逆贼正在山下集结,鹤鸣山现在有孤悬之危,今後四日,白莲教或许会攻山,靠你的五千禁军与孤的三百侍卫,实难屏护山上文武百官,贸然下山,更易遭遇突袭,孤已经派杜预下山调兵,山下会有孤的人监视异状,随时发信号,你要尽快调整布防,只要坚持两日,等到杜预领兵前来,危急可解。”
“末将遵旨!”
林淬岳悍然抱拳,消化信息:敌在暗我在明,山上可以据险,但也怕奇袭和火攻,现在首要是保护山上衆人,其次,才是剿灭白莲教,为三妹报仇。
林怀音听完萧执安的话,睁大双眼,震惊无比。
萧执安不止知道白莲教来了,他甚至利用柳苍之死做掩护,派人下山调兵,这是否意味着,萧执安知道山上有白莲教的内应?
他怎麽这麽聪明?他猜到是平阳公主了吗???
林怀音盯住萧执安,想问,不敢问。
萧执安看她神色不对,稍稍加快语速,说起另一件事:“林卿,柳苍之死,是孤所为,在你的地方动手,是孤思虑不周,回京之後,倘若慧贵妃发难,孤会妥善处置,保证不牵连到你。”
话题陡然转向,林怀音小嘴不长自开,惊讶得能生吞拳头。
这麽大一口锅,实打实的杀人重罪,萧执安商量都不商量,问也不问,就确定是她干的,然後扛过去顶脑门上?
他疯了吗?他图什麽?林怀音眼眶发热,心脏发酸,很想跳到他身上,揪住他衣领好好质问。
林淬岳听言,也是瞳仁一震,赶忙从调整布防的思绪抽出。
这样的密辛,他不明白萧执安为什麽主动提,他瞄一眼林怀音,狐疑地想殿下是不是在为三妹遮掩,直接问道:“当真是殿下所为?”
“正是。”萧执安云淡风轻揽罪,为防林淬岳不信,又道:“浴佛节当日,孤曾经遇刺,故而昨日,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孤行事,从不累及无辜,给你交底,就是免你惊惧,要你认真应付眼前局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