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心存解读她动作,阖眼摇头。
想逃避他,痴心妄想。
他给过机会,她自己不识擡举,休怪他自取。
于是擡手一捞,林怀音身不由主,仰躺他腿上,谢心存半睁一双眼,落下寸寸眸光,目光无悲无喜,垂落林怀音脸上,如同破庙里俯视苍生刍狗的旧神像。
“请谢少主自重。”林怀音面不改色。
“你输了。”谢心存的右手,掐上林怀音细脖颈,把玩那薄薄一层肌肤,雪白肌肤下,颈脉在掌心跳动。
“我没有。”林怀音反驳。
“是麽?”
谢心存嗤笑,缓缓加力,享受一条鲜活生命在掌心挣扎。
她的死生,依凭他一念之间。
他们之间,原本无须如此。
谢心存掀了赌局,定下半个月之期,半个月後,他会亲自宣告林怀音的命运,宣布她是他是所有物。
可是一觉醒来,林怀音竟然背着他私会萧执安,与别的男人私相授受。
他的东西,被人染指,被别的男人碰了,她还甘之如饴,乐在其中,谢心存的耐心一霎消磨殆尽,他要取用她,现在立刻,她必须向名为谢心存的命运低头,臣服在他脚下。
重新提出赌局,只是他炫示一丁点力量,给她台阶,要她识相。
既然她不识好歹,就该领受惩罚,她应该求饶,像鱼一样翻滚,双脚乱蹬,双手抠挖,哀哀戚戚,哭泣颤抖,认输,然後求他宠她……
谢心存等林怀音求他。
可是林怀音不,任他手心的脉动逐渐微弱,林怀音脸色酱红,唇瓣发紫,硬挺着一动不动,她眼里心里耳朵里,全是萧执安在对她说话——
“……唯有这般,才是万全之策,你不会输,音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对,她没有输。
又或者说她输了,但是执安又帮她赢了回来,现在还没到屈服的时候,远远未到。
林怀音喉骨欲裂,眼白通红,眼球逼近血色,眼神却决绝坚定,喉咙被卡,她窒息胸痛,发不出声音,可这又算什麽?比起前世痛失一切,万箭穿心丶烈焰焚身,这点疼算得了什麽?
她受得住,只要没死绝,她就受得住,林怀音嘴唇开合的形状一遍遍在说:我没有输,你个混账废物。
起初,谢心存只当她抵赖不认输,可随着时间流逝,掌心博动微不可知,林怀音依旧死不悔改,而谢心存的眼力和心力丶他堪破一切的智识拼命召唤他理智,直至他无法忽视那道声音——她没有撒谎,她没有输,他没有赢。
这不可能!
谢心存不信。
臭丫头的灵魂死过一次,带着濒死的伤痕来到这具身体,凭借先知优势,一步步反杀仇敌,谢心存坚信这就是他看到的真相,绝无而仅有的真相,这丫头是惊世至宝,世上独一份的奇迹,是他的所有物。
放眼天下,唯有他谢心存有资格拥有这奇迹。
她是他的。
谢心存无比确信。
但他也同时确信,他有能力确认——林怀音没有撒谎。
他赢了。她没输。
逻辑正确,答案错误。
不可能。但事实摆在眼前。
两个念头在脑中争斗,互不相让。
谢心存的手,还是缓缓脱离林怀音脖颈。
他舍不得了——她果真是人间至宝,竟能将他动摇到这种地步。
马车缓缓停靠。
林怀音从谢心存腿上坐起,踉跄着,爬下马车。
空气呛入鼻腔,挤入胸肺,林怀音剧烈咳嗽,喉咙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痛。
这是活过来的阵痛,而且她没有输。
林怀音眼角含泪,脑中满是萧执安的提醒——“切记,你赌的不是重生的秘密和那些伤疤,音音,你赌的是瘢痕之上,浴佛节当日,为我挨的那一刀,那道不起眼的刀伤才是你的赌局,既然骗不了他,你就不要骗他,相信我,你绝不会输。”
萧执安交代这话时,林怀音正疯狂骚扰,上下其手,小手乱掏,几度让他说不下去……
执安,真有你的,能算计到这一步,今夜爬墙来谢你吧。
林怀音捂住胸口,发出嘶哑笑声,不经意间,她感觉被浓重的阴影笼罩,擡头竟是一块巨型黑石,伫立眼前。
那种黑,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就令人胆寒。
这种东西,几时有的?
林怀音回想前世下诏狱,并未见过这样的恐怖巨石,仿佛看一眼就会被碾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