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愣着做什麽?”林眠风晃动银针往公羊颜脸上比划,“过来一起玩儿嘛。”
“我先去换身衣裳。”
林怀音口中应着,四下张望,不见鱼丽蟹鳌,她忽然眼前一黑,心脏剧烈抽动丶砰砰乱跳,捂紧胸口,林怀音顾不得心悸发作,直奔卧房。
心脏越跳越快,弹到嗓子眼,坠回胸口,再弹再坠,林怀音小脸煞白,冷汗打湿小衣,中衣紧贴肌肤,胸口汪汪一潭水,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奔回去,推开门——不在,鱼丽蟹鳌,父亲大人都不在。
林怀音转而去她们房间——拍门不闻回应丶不见人影。
怎麽回事?
兜兜转转,林怀音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蹿,终于惊奇地发现——小院见客的正厅,竟匪夷所思地开着门。
正厅?父亲在正厅?
这是见客的地方?有客来吗?
会是谁?谢心存?
想到谢心存,心脏深处猝不及防痉挛,旋即,心脏回落,归位,乖巧,不再乱跳。
豆汗,挂满额间。
洞开的门,像邀请,更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心悸缓缓平息,林怀音劝自己不要怕,谢心存不可能出现在林家。
昨夜信中所言,绝对真实可信,即便谢心存逃脱……林怀音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念头,可她相信——如果谢心存逃脱,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只要与谢心存无关,林怀音觉得事情没那麽糟糕,父亲大人动怒兴许都不是冲她而来。
进去搞清楚就好。
林怀音拭汗,整理容妆,提起裙幅,走近厅门。
只一眼,虽不见谢心存,林怀音依旧浑身哆嗦,冷汗重新冒头。
林震烈端坐主位。
鱼丽蟹鳌跪在厅内。
林怀音正好对上林震烈的虎目。
父女对视一眼,林震烈眯起眼睛,言简意赅:“进来,跪下。”
威严声息在小小厅堂回荡。
鱼丽蟹鳌应声瑟缩发抖。
林怀音迈过门槛,进门跪下。
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动怒。
鱼丽蟹鳌把所有事都招了,从沈家到鹤鸣山,她做的事虽然没有告诉鱼丽蟹鳌,但是父亲只需要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就能拼凑出全貌,尤其是她和太子殿下之间……
鱼丽见过她和太子殿下过夜的痕迹,蟹鳌又总念叨“小倌”,父亲一定觉得她大逆不道,行事出格,尤其当时还未休夫,她还是沈从云名义上的妻,是臣妻……
“你们出去。”
林震烈赶走鱼丽蟹鳌。
二人惨兮兮从林怀音面前走过。
林怀音脑袋磕在手背上,看不到蟹鳌拼命使眼色。
待到她们出门,林震烈起身,缓缓踱到林怀音面前,沉声道:“平阳公主动不得,你看不惯她,就更应该去虎守林。”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厉声劈开林怀音,心肝脾肺挂到厅中座椅,雷声震聋她耳朵,电光闪瞎她的双目,她难以置信地擡起头,颤动的瞳仁中,颤动着父亲的脸,和阴沉表情。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林震烈居高临下,目光泠然落到林怀音脸上,“你藏起平阳公主毒害圣上的凶手,你想做什麽?利用她扳倒平阳公主?”
闻言,林怀音瞳孔剧烈收缩,心中疑问冲口而出——“父亲您怎麽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为父如何知道。”
林震烈斩断题迁移的可能性,就近落座一张圈椅,两手把住扶手,视线攫住林怀音,为他的继承人授业:“倘若东宫有意处置平阳公主,公主重则病逝,轻则祈福避世,最次也是遣去封地丶永世不得回京,但东宫并没有动。东宫不动,你就更不可以动。你想做什麽?将公主的罪行昭告天下,让大内丶东宫,还是天下臣民审判处置?”
质疑的语气,似要强压林怀音的汹汹复仇之火,她眼色霎时锐利,扬起下巴反问:“平阳公主和沈从云蛇鼠一窝,甚至她才是首犯,凭什麽不能动她?”
“因为动她,即是动东宫丶动大内丶动整个萧氏皇族丶动摇江山社稷。”林震烈厉声训斥:“白莲教馀波未平,倭国虎视眈眈,朝堂动荡不安,你还嫌天下不够乱吗?”
父亲的指控,猝不及防,林怀音眼尾猩红,胸口一团烈焰喷涌而出——平阳公主造了那麽多孽,还可以在公主府安享荣华富贵,她报两世血仇,她师出有名,她顶天立地,凭什麽脏水往她身上泼?
荒谬丶荒唐丶荒诞,强词夺理丶可笑至极!
“天丶下丶大丶乱?”林怀音一字一顿,“父亲大人,是我让天下大乱吗?是我吗?父亲大人,是我林怀音吗?”
“是你。”林震烈黯然垂眸,沉出一口气:“平阳公主的罪行是皇室丑闻,动摇国本,绝不能公之于衆。经历赵昌吉一案,如今你已然不能一箭射死平阳公主。你要报仇,又做不到悄无声息,掩人耳目,这是你和你父亲我的无能。为父为你选的路,唯有虎守林一途,假以时日,你若有谢心存一半的实力,为父相信你依旧可以手刃平阳公主。”
“无论谢心存现在身在何处。”林震烈语气转而温和:“我安排你去新辽虎守林,他不会为难你,过所文书早已备下,回去准备,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