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
闻言,谢璇衣猛然回头,一双眼中满是意外地看向来人。
官鹤和他隔着几尺距离,不远不近,对视着,那副神情烙在谢璇衣视网膜上,陌生得可怕。
“领事,你躲不掉的。”
谢璇衣的沉默在官鹤眼里,便彻底成了拒不配合的象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靠近谢璇衣,他分明是占领了制高点,却像是心里有鬼,不敢直视谢璇衣的眼睛。
而在这之间,谢璇衣比他平静得多,除去最初挑破窗户纸的惊讶之外,并没有其他情绪。
官鹤内心瑟缩着,却还是欣慰的。
外面有脚步声,沙沙响着,官鹤一个眼神,便停步在门外。
他转回头看谢璇衣,装作为难,似乎是将选择权放在了谢璇衣手里,“领事,外面来的一半是百姓,一半是我的人,是您看清些,把那几张证据拿给我,留自己和那些流民一命,还是……”
他顿了顿,隐藏掉过分直白的话,无奈地笑了笑,“不过皆在您一念之差。”
沈老爷眼珠惊惧地转,血顺着华贵的布料滴在地上,逐渐成了一小片鲜红的湖泊,点缀在灰黑色的地板上。
湖泊倒映出官鹤几乎要掩盖不住的情绪,也倒映着谢璇衣过于平淡的面色。
“领事,”他又重复一遍,语气几分滞涩,“念在昔日情分,我不想伤你。”
“谁让你来的,”谢璇衣不回答,只是看他,将那几张炙手可热的薄纸攥在手中,像是抓着一烛炽烈的火,“摇光?”
他自顾自摇了摇头,否定了想法,“不,应当不会是他。”
答案呼之欲出,谢璇衣没有挑明。
“你为什麽想要这份证据,这件事直接勾连的只有我与陛下,分明与你无关。”
官鹤拧着眉,刚要解释,一道生硬的女声冷哼,打断了还算和平的场面。
“官鹤,你还问他干什麽,直接杀了,从死人身上摸便是了。”
门外水泄不通,环伺着一方小小前厅。唯独一个身形强壮高挑的女人走进来,把玩着手上的飞刀。
她一只眼珠是很黯淡的灰色,另一只却黑得吓人,头发摆动间,能看到脖颈侧面恐怖的瘢痕,偏偏口脂与蔻丹都涂得一丝不茍。
于是整个人瞧起来异常割裂,像是一具被东一块西一块拼起来的木偶人。
女人把飞刀高高抛起,又伸手接住。
她站得离沈老爷太近,对方一挣扎,血液便溅到女人的脚上,灰色的鞋晕开一片不和谐的红。
在沈老爷恐怖的目光里,女人飞刀刺了过去,钉住了他的手腕。
女人选择的关窍细致,不似外行,他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却没出多少血。
她站在官鹤身边,几乎快和对方一样高,见官鹤看着自己没有动作,女人凤眼一挑,恶狠狠地看向他,“看我做什麽,杀人啊,抢啊,别撞得多无辜,杀人越货的买卖,你比我清楚得多。”
“我……我想和他聊聊,”官鹤深吸一口气,从女人身上收回视线,眼珠一转,看向昏死过去的沈老爷,“你先把他带走。”
女人抠了抠指甲上干涸的血,欣然应允,“行,我只给你一刻钟,一刻钟之後,要麽证据拿出来,要麽你和他一起死。”
她的尾音是上挑的,和吴娴有些相似,偏偏两个都是极为狠心的人物。
谢璇衣冷眼看着两人的交谈,好似把自己当做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那样随意。
女人一把抽出官鹤的匕首,信手一抛,砸在茶几上,晃了两下,声响可怖。
她拽着沈老爷的头发出去了,临走时还警告似地瞪了官鹤一眼,伸脚鈎上了房门。
「砰」一声,房门在谢璇衣身後关闭了。
谢璇衣看了一眼桌面上染血的刀,换了一处坐下,看着仍然站着的官鹤,反客为主。
“怎麽不坐,你不是说要聊聊?那便聊吧,最好把什麽都聊开。”
官鹤拉开凳子坐下,“你怎麽不惊讶。”
「我惊讶,我怎麽会不惊讶」谢璇衣唇角弧度柔和,“可是惊讶能怎麽样,倒不如想想,怎麽从这位开阳大人的得力干将手中活下来。”
“这才是要紧事,你说对吧?”
官鹤不作声,谢璇衣身子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托腮歪头,语气像是聊起一个稀疏平常的故事。
“这麽瞧来,倒也不奇怪了,开阳为什麽能抓到沈适忻的把柄。”
“我先前还觉得他不能这麽笃定,如今看来,倒是你为他提供了不少关键证据。”
官鹤欲言又止,不知道怎样开口。他手指抓着桌子边缘,像是重新回到面对谢璇衣时沉默又局促的时刻。
“你既然知道了,就把证据给我,今後,今後你便当做不认得我。”
谢璇衣换了一只手撑下巴,目光探究,“不过你为什麽这麽尽心尽力地替他做事。”
“不为什麽,只是一命还一命,”他摇头,“领事,别再问了。”
谢璇衣闭上眼睛,半晌轻声问他:“你当真要这麽决绝吗?”
“领事,你在拖什麽?你还觉得能等来谁呢?”官鹤似乎觉得好笑,轻声笑了笑,却还是解答了谢璇衣,“迫不得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