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停歇,街道上的积水渐渐汇聚,在青石板路面的低洼处形成一片片浑浊的小水潭。
踏雪马蹄踏过,水花四溅。靴子早已湿透,冰凉的寒意顺着小腿向上蔓延。
就在经过一处较为宽阔的十字街口时,一阵异常清晰、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喧哗和沉重的马蹄声。
混杂着驼铃的叮当,突然从西侧的一条横街方向传来,穿透了连绵的雨声。
白战猛地勒马停住!踏雪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瞬间绷紧的神经,不安地刨了一下前蹄。
他循声望去。只见从西面那条通往西市方向的街道上,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正冒雨缓缓行来。
队伍的核心,赫然是数十匹极其雄健的高头大马!这些马匹骨骼粗大,肌肉虬结,鬃毛浓密。
即使在雨水冲刷下,依然能看出皮毛油亮,透着一股迥异于中原马种的粗犷野性。
马背上的骑手穿着厚重的皮袍,戴着毡帽或皮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浓密的胡须和偶尔抬起的、锐利如鹰隼的眼眸。
他们操控马匹的动作熟练而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悍勇。
紧随马队的是几匹高大的双峰骆驼,背上驮着沉重的皮袋和货物,驼铃在雨中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
队伍前后还有一些步行跟随的仆从模样的人,同样胡服装束,神情戒备而疲惫。
这就是突厥马队!虽然时辰未到酉时三刻,但这支队伍显然已提前抵达。
或者,这只是其中一部分?金光门离此尚有一段距离,他们竟已深入到朱雀大街附近!
白战瞳孔骤然收缩,右手已牢牢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狂跳的心脏强行镇定。
踏雪感受到杀气,低低嘶鸣一声,前蹄不安地刨着积水。
那些突厥骑士似乎也注意到了孤身一人、伫立街边、身着紫袍的白战。
几道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衅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穿透雨帘射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掠过白战紫袍的样式,掠过他座下神骏的踏雪,带着一种评估猎物般的倨傲和野性。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只剩下雨声和马蹄踏水的噗噗声。
街道上零星的行人早已远远避开,躲入巷口店铺,只敢探出半张惊恐的脸。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对峙。白战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如同拉满的劲弓,一股属于战场杀伐的热血在冰冷的雨水中几乎要沸腾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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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最终没有动,只是用更加锐利、如同磐石般沉静冷硬的目光迎了上去,毫不退让。那目光犹如在说:这里是长安!
或许是感受到了白战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凛冽杀气,或许是觉得在帝都不宜生事。
为的突厥骑士喉咙里出一声含糊的低哼,随即移开了目光,带着队伍继续沿着横街向北行去。
沉重的马蹄声和驼铃声渐渐消失在雨幕深处,只留下满地浑浊的蹄印和一片更加压抑的死寂。
白战缓缓松开紧握刀柄的手,掌心一片粘腻,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这群胡虏,竟如此堂而皇之,视长安如无物。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他看到了对方眼中赤裸裸的贪婪、野性以及……一种胜券在握般的笃定。
这感觉比密报上的墨字更让他心头蒙上厚重的阴霾。镶金的枷锁再沉重,锁住的或是庙堂,而城外草原的饿狼,却已悄然潜入栅栏!
重新策动踏雪前行,白战的心境已不复之前的沉重,而是燃起了一股冰冷的怒焰。
雨水似乎更大了些,噼啪作响。前方不远处,街道东侧,一座规模宏大、门楼巍峨的府邸在雨幕中显现轮廓。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蹲踞着一对威猛的石狮,雨水冲刷着狮身,更添威严凝重。
门楣之上,巨大的匾额即便在阴雨天,也能辨认出那铁画银钩、御笔亲题的六个鎏金大字:?敕造镇北王府?。
就在白战策马踏雪,准备转向王府侧门马道之时,眼角余光瞥见王府对面街角一处较为幽暗的屋檐下,伫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没有打伞,浑身已被雨水浇透,紧贴着身躯的赫然是低阶武官的制式戎服,颜色深暗,几乎融入阴影。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头颅低垂,肩膀却在微微耸动,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情绪。
白战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那人的侧脸,雨水冲刷下,那张年轻的脸上布满水痕。
分不清是雨是泪,但一双眼睛却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镇北王府紧闭的朱漆大门,眼底燃烧着熊熊的、近乎疯狂的火焰,如同被强行按捺在暴雨之下的烽燧。
?陈疆那双通红的、燃烧着痛苦与愤怒的眼睛,瞬间与白战在宫门外武官队列中最后惊鸿一瞥的印象重叠。
像两颗烧红的炭,投入了白战被突厥马队和对峙点燃的、本就翻涌着怒焰的心湖。
踏雪感受到了主人瞬间的停顿和气息的变化,也停下了脚步。白战端坐马背,雨水沿着冰冷的脸颊边缘不断流淌。
他没有出声,只是隔着越来越密的雨帘,隔着宽阔死寂的朱雀大街。
深深地看着那个在王府对面屋檐下、犹如被整个世界遗弃却又燃烧着自己灵魂的年轻武官。
闷雷在厚厚的云层中再次翻滚,积聚着力量,这一次,似乎酝酿着一场真正撕裂天幕的霹雳。
朱雀大街,在连绵不绝的冰冷雨水中,沉默地吞咽着这无声的惊涛骇浪。
镇北王府那对石狮,在雨水的冲刷下,双目圆睁,仿佛也正注视着这风雨飘摇的帝国长街,以及街角那一点引燃的、孤独的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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