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些好,这杯我敬您。”
他举起面前的杯盏,当着王守澄的面饮尽。
“一滴不剩。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想这一口想很久了,可惜现在也没同乡能同我一起喝了。”
王守澄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清酒映出他日渐衰老的容颜。
同乡,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上一次大概还是在王云鹤死讯传来时。
他轻笑了一声,擡眼望向李训,举起杯盏抿了一小口。
“这酒不错。”
他如是说。
“给圣上尝过吗”
“那是自然,圣上还嫌不够喝,眼下要往此处来,与您同饮呢。”
王守澄闻言变了脸色,他的勃间一凉,透过长剑,他看到了枫华阴戾的目光。
李澄淑大摇大摆地进入,她一把推开李训,坐到王守澄对面。
“被人背叛的滋味,怎麽样啊?”
王守澄目眦欲裂,他厉声质问李训:“你背叛我!”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复又吼道:“周硕也背叛我!”
“你这话可说的不对。”李澄淑漫不经心地擦试着五指,随後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给周小娘子下毒时,可有想过今天?你的护院,真以为都是周硕给你挑的?别做梦了,害了人家唯一的女儿还要人家为你卖命,哪有那麽好的事?”
王守澄的脸偏到一边,架在脖颈处的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在他颈间划破一道口子,血珠蹦出,李澄淑只觉得不解气。
他的手上沾了太多人命,虽然没有一个是他亲手做的,但总归,是他的手笔。
王守澄舔了一口干涩的唇,状若癫狂地大喊:“小财,小财!”
“别喊了,小财不会听你的。”李成美站在李澄淑身後,他抱臂,手中拿着一把弓。
“小财。”他喊。
被叫了名字的小财躬身上前,手中捧着几支箭。
李成美随手取了一支,搭在弦上,他将弓拉满,瞄准王守澄,像王守澄无数次的教学那样,弦声响,箭破空,一支接着一支,再擡眸,王守澄的胸前和腹部各扎了两支。
“为什麽。”他绝望地问,“我对你们不好吗?我可以托举你成为皇帝,让你成为最尊贵的人!”
他想要拼命挣扎,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他瞳孔一颤,想起了方才抿了一口的酒,忽地癫笑出声。
那一天,万里晴空,李成美说,他对小财好,小财才会心甘情愿听他的话,通过利益是留不住人心的,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王守澄死了,朝廷大臣遭到清算,令狐楚终于不再养病,他要兑现承诺,为李商隐谋官。
寂寥的秋风吹落了华阳观柿子树上的枯叶,又是一年秋日宴。
令狐楚喝多了酒,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那些年的後悔,说对枫华母女的亏欠。
枫华只是冷冷听着,并不帮腔,如今的她终于换下宫装,重又站在李澄淑身後,成为她最锋利的剑,怀中抱着的,是新打的剑。
原来的那个,跟着松霜一起葬在了华阳观不远处。
宴会进行到尾声,令狐楚忽然叫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宋华阳。
“宋娘子,咱们一起走一程吧。”
宋华阳不知道这位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但碍于如今的他们算是同一阵营,李商隐又是他的学生,她思索了一瞬,点头同意。
秋日的玄鲤池静若寒潭,锦鲤似乎也察觉到将袭的寒风,游得缓慢。
令狐楚在玄鲤池前站定:“我第一次见你,还是去年秋日宴。那年义山落了榜,我带他来秋日宴是想向圣上举荐他,为他谋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