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楚定定地看着宋华阳,宋华阳没有回望着他,只是俯身坐在玄鲤池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水。
“本来都谈好了,我起身却不见了他的踪影,匆忙找来时,才知道他是跟着你离了席。”
“然後呢?”宋华阳擡眼,她眸子清亮,不含一丝杂念,让令狐楚觉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都像是在胡闹。
“你是想说,因为我,他才当不了官,是吗?”
令狐楚难得叹了口气,这个人太通透,通透的有点像当年的宋若荀。
“你知道圣上对你的情谊,你觉得如果义山娶了你,以後仕途会顺利吗?”
宋华阳不答,侧身留给令狐楚一个背影。
“义山跟着我许多年了,他的才华我知道,我不仅仅把他当成是我的学生,更当成是我的儿子,所以我才会如此。”
话音未尽,宋华阳纵身一跃,跳进了玄鲤池。
冰冷的池水从四面八方涌入,灌进她的鼻腔丶耳朵和嘴。
她又昏迷了,比上一次更长,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後。
期间令狐楚来看过她许多回,都被枫华轰了出去。
李澄淑守在她床前,日渐消瘦,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发脾气,只是一遍遍地说:“小骗子。”
在周府的那个夜晚,宋华阳附在她耳边说:“没关系的澄淑,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醒来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後,李澄淑伏在她床沿小憩,一听到动静就惊醒。
宋华阳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开口问:“你是谁?”
李澄淑愣在原地,起身就要收拾行囊,啓程去西济州。
宋华阳拉住她的手,李澄淑回眸,捕捉到宋华阳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你骗我是不是?”
“嗯。”宋华阳点头,“我说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八月,李澄淑跟着宋华阳搬去了华阳观,枫华非要跟着一起去,无奈之下,李澄淑只好将大长公主府留给桂枝一个人打理。
桂枝整日骂骂咧咧,偶尔又坐在後院发呆。
十一路过时,她有时候会认错,脱口而出一句:“松霜,你又跟踪我。”
等回过神来,她就会笑着跟十一道歉,说自己在斗兽场伤了脑袋,记忆混乱了。
十一将信将疑,没有开口提醒她她的眼眶红了。
李商隐还是没有当上官,他知道了那日令狐楚和宋华阳的谈话,说一定要自己考上才算。期间他回了一次郑州,给桂枝带回一小节黄枫的树枝,气得桂枝把他给打了出去。
打出去之後,或许觉得一个人在大长公主府太过冷清,她又把李商隐给叫了回来,一起喝酒解闷。
“你和华阳,怎麽样了?”
李商隐垂眸,言语间是说不出的落寞:“我去华阳观找过她,她说自己已是出家人,不考虑嫁人了,祝我另觅佳人。”
桂枝像是早有预料,笑得前仰後合,最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说,当年我不受她待见,以为她只喜欢你,现在好了,你也不受待见了。
李商隐苦闷地喝着酒,恶狠狠地说,要是桂枝再乱说话,就把那个黄枫种在她窗前,让她每天一擡眼就能看到。
于是,他又被桂枝赶了出去。
十月份,长安下了一场小雪,薄雪积在未落的橙黄色柿子上,像是白玉缀红笼,很好看。
宋华阳站在回廊下,痴痴地看了一会,远处忽然传来枫华的呼喊声。
“华阳,有个小娘子带了个小女孩在门口,你快来登记!”
宋华阳收回目光,提裙小跑,应着:“就来!”
—全文完—